解放区军民发起局部反攻，争取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二十八）
2018-11-20 18:18:23  来源：《新华日报》抗战通讯选　  点击：  复制链接

　　女神枪手冯凤英

　　曾克

　　刚刚过了中秋节，庄稼大部分还没有收割，情况却又紧张起来。辽县、和顺、榆社、襄垣的敌人都增了兵，在一九四二年 里，他们这样的举动已经是第四次了。

　　武乡二区开始了积极的备战工作。大陌村的妇女自卫队也更加活跃了。队长冯凤英在村子里奔跑着。每当她红着扁扁的圆脸，喘着气，肩上背着三八式的日本步枪，急步从人们跟前走过时，大家都会体贴地对她说：“凤英，坐下来歇歇吧!整天没见你停过。”

　　“是敌人不让歇嘛!谁不愿意安安闲闲的过日子?”她总是只有这几句硬声硬气的话，停也不停一下，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短小矫捷的身影，就象旋风一般，在人们视线内消失但没有谁见怪她。这时有的人说了：“年景真变啦，看人家凤英个女娃娃，活顶上个男子汉。”

　　“八路军没来以前，还不是挂着条露屁股的破裤子满街跑，谁看见不指着脊梁骨骂，卖都顶不上个肉价钱! ”

　　人们是不会忘记自己翻身的日子的。冯凤英新的生活，是同所有受苦受难的人一样，在三七年才开始的。她这时已经满了十五岁。当抗日的新政权在村里一成立妇救会，她就是一个积极的会员，很快当了小组长。她和村里老老少少各种各样的妇女都能说得来，大家拥护她当主任，并选她为区妇救会的常委。四一年的春天，她将会员中二十岁左右的，组织成自卫队，每次敌人扫荡的时候，她领导着大家去给军队和隐蔽的老百姓抬水送饭，还担任警戒工作。

　　她刚走到一家门前，就被几个队员包围起来。由于竞赛的热情，在短短的五天时间里，他们把空室清野的重要准备工作都完成了。今天，大家又对工作提出了一些意见。冯凤英用着兴奋的语气回答说：“大家都愿意这样做，咱们每天就加上一次实弹射击，有困难就想法子去解决，只要咱们有成缋，就会得到帮助。不过，工作越加劲，纪律就越要好，才能使家庭、社会更尊重和同情咱们。”

　　大陌妇女自卫队一向是受尊重的。在操练上，她们以整齐、 迅速、三分钟完成七个字的动作，得到三分区妇女民兵总检阅的冠军。最值得表扬的还是她们的精神。队员们自己制订的集体公约，人人切实地来遵守。她们自动地取消了耳环、手饰，剪短了头发，除了身上一套黑色的衣裤,头上一块白羊牡毛巾，没有过去那些红红绿绿的颜色了。上操、识字都要保证不耽误家里的事情。 每天一淸早，替家中做好饭才蹑脚蹑手到禾场上去操练，不惊动 任何人。

　　带着队员们的希望，冯凤英跑到修械所里去。她象每天一样，进门就朝南墙上那个靶子打两枪。西陴棚有人招呼她了：“没过瘾，这里还有t弹。”

　　“给我留着吧!我们的女同志都想多练练这玩意，子弹正是要靠你们想办法哩。”她一面说一面走到工人们跟前。工人们和她开起玩笑：

　　“都想当冯凤英么?第一就只有一个，有了别人还有你?”“只有妇女队人人都能打枪才有办法。”

　　工人们常常帮助冯凤英解决困难，正象她热情地帮助他们缝缝补补一样。就是她的射击技术，也完全是这个修械所训练出来的。从三八年这个工厂在她隔壁那个逃跑的邻人家里修建以后，她就整天在里面玩枪。当她第一次接过一枝“八音子”的时候, 她掂了掂，没等别人来教她怎样使用，就还了回去，跷着嘴巴说：“要给就给个大家伙试试，这小玩意不够劲。”

　　“别小看，揍着一样送他回老家。”

　　就在这样兴趣勃勃的环境里，这个勇敢的女孩子，经过四年多的时间，不但学会了各种长短枪的使用，和一切射击的姿势，就是所有的动作，象拉拴、推子弹、瞄准都很熟练。现在，连枪的构造、保护和修理的简单道理，她也懂得不少。因此，在三八妇女节检阅大会上，她三枪都打在十环以内，轰动了全场。

　　冯凤英荣获了“女神枪手”的称号，得了一枝三八式的日本枪，并在几万人的面前，参加了神枪手们打死敌人的竞赛。为了这个愿望，她几次要求参加决死队。那枝三八枪就再也离不开她的身边了。

　　没有几天，敌人的九月扫荡开始了。他们在离大陌十八里远的北上合，扎上了临时据点。大陌的老百姓从从容容地转移到山里去了。修械所里除了将笨重的机器掩埋起来以外，是和平常一样地工作着。.一些零碎的东西是随时可以携带的。情况一有变化，工人们就成了保卫村庄的基干队了。他们和村里的老百姓紧密地结合着，民兵的枪或农具出了毛病，或缺乏了子弹，只要到修械所里去，是没i解决不了的。老百姓们也是用生命掩护工厂的。大家一条心地在战斗中生产，为生产而战斗。工人们誓死也不让敌人损毁属于自己的工厂和机器。

　　一天早饭后，冯凤英正和工人们说闹，为着几句玩笑的话，她鼓着嘴不讲什么了。“你不知道吗?敌人是最爱花姑娘的。你一看见不吓酥才怪哩! ”一个工人故意引逗着她。她自信地回答着：“中国人民替死不当俘虏。哪回非揍给你们看看。”

　　冯凤英的话刚一说完，村头上哨兵的信号枪响了，紧接着又是“排子枪”声。很快，敌人的马蹄声、吼叫声杂成一片，六百多奔袭的敌人冲进了村庄。修械所被包围了!院子里立刻架上了机关枪，猛烈的火力向外喷射着，两颗手榴弹打退了一股朝大门冲来的敌人，工人们突围出去了。

　　当工人们集中火力往外冲的时候，冯凤英却一个人爬到北面的后墙上了，她是想在高地势上好瞄准敌入。但是转眼，院子里空了。她没有惊慌，也没有翻墙逃走,只是抖着劲一心要揍敌人。 于是，她又跳回到院子里，隐蔽在北屋的墙后面。三个日本人走进院子里来，显着十分胆怯的样子，互相推着往前走，他们只在院子中间转了一下，见没有什么动静，其中的两个走出去了。

　　剩下的那一个，到西敞棚里望了望，正转身往回走，冯凤英一枪就揍在他的屁股上，倒下去了。

　　她探着头，见那个打伤了的日本人，挣扎着也不能动。院子周围并没有响声，她端着枪，大着胆子从墙后走出来，想到门外了 。当冯凤英从日本人身边跑过时，他突然发现她是一个女人，便怪声地吼叫起来。冯凤英毫不迟疑地转过身来，恨恨地说：“上阎王爷那吼去吧!”敌人立即失去声息了。她大模大样地也往外走，刚踏上门槛，两个日本人的背影出现在她面前，象在寻找枪声的方向。她吐了一下舌头，身子一闪，就躲到一扇门后面去了。

　　“可不能放走这两个狗命的。”她激动地解下头上的白毛巾，盖住了枪栓，防止子弹推上膛去的响声惊动了敌人。她刚想用手指勾枪机，机智涌上心头：面前的两个敌人，如果不能一枪了事，剩下那个是不会甘心的。她冷静地一想，从门缝里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这两个敌人的位置和方向，带着满有把握的表情，端着枪，手指靠拢了枪机，轻轻地又溜出门去，斜立在敌人右后边了。她眼睛迷了一下，枪响了。子弹从那个站在右边的敌人的右胳膊里进去，从左腋下出来，接着她又实弹打死了另一个发觉了枪声向她的方向冲来的敌人。

　　两个敌人倒在地上，血浸透了黄呢制服，眼晴凶恶地瞪着冯凤英，看着身边的武器，却失掉了使用它的能力。一种新的欲望在冯凤英心里又生起了。她完全忘记了危险，伏到敌人身边去下枪，但是，两枝枪不知怎样交叉在一些皮带中间，加上两个敌人顽强地抽动着，她无论如何也取不下来。她发了恨，啪啪又是两下子。随着两声枪响，三四个日本兵从一家院子里吼叫着向她扑来了，她冒着枪弹直往村外跑了。

　　枪弹一直追着她，好几颗都从她扎得很祖的裹腿里穿过去。

　　当她转头想揍死那个猛力追赶自己的敌人的时候，嘶的一声，她'的大翻领里打进一颗子弹，她觉得烫了一下，子弹却从左肩細衣服上穿出来了。她转身就跑上一个小石崖上，很快地隐蔽起来。

　　不久，在石崖上，她看见西南面满天烟尘，枪声响得很密集，她知道那一定是工人和民兵为了保卫掩埋的机器，和敌人发生了血战。她很快地从隐蔽的小路，绕到敌人的后面，伏在一个小土坡下头。这时，六七十个工人和民兵，与敌人搏斗得非常剧烈，七八个女同志也参了战，她激动得按捺不住了，就拨动了枪机。敌人被后面突然响起的枪声震惊了。冯凤英心里一动，趁着这个情形，就开始了不停的射击! 一个日本人被她打倒了!.

　　“八路包围的有!”敌人阵容混乱起来，加上正面工人和民兵更猛力的冲击，敌人就从两侧狼狈地退走了。

　　一片极微小的擦伤，换了四个敌人。这第一次的战缋使冯凤英要求参战的情绪更高了。于是，在九月扫荡中，她随同工人基干队，整整打了四十天的游击。她的打敌人的故事，象神话一般在太行人民中间传诵着。敌人以高价悬赏，妄想逮捕这个在抗日民主根据地——太行山里成长起来的女神枪手。

　　(原载一九四五年一月十三日《新华日报》)

责任编辑：张波 最后更新：2018-11-20 18: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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