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悦斌 | 整顿乾坤岂偶然——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历程的启示
2022-10-13 10:07:04  来源：《 史学理论研究》公众号  点击：  复制链接

　　【提要】中国共产党在内忧外患中应运而生，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初心使命吸引了忧国忧民的先进分子入党，赢得了广大人民的拥护和支持，经过不懈奋斗，付出巨大牺牲，取得了革命的胜利和建设事业的成就。“历史选择了共产党”不是空洞的宣传口号，而是历史发展的逻辑。大历史没有“阴谋论”，用“阴谋论”来曲解中共党史不能得到历史的真谛。

　　【关键词】中共党史；历史逻辑；阴谋论

　　中国共产党已走过百年路程，一路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甚至几度面临生死关头，党凭借崇高的理想、坚定的信念和坚韧不拔的毅力，一次次度过危机，终于拨云见日，带领人民取得中国革命的伟大胜利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辉煌成就。今天的中国，已远非百年前积贫积弱、备受列强欺凌的中国，已经成为综合国力强大、人民生活相对富裕、拥有举足轻重国际地位的大国，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抚今追昔，不能不令人感慨!

　　但是，总有人喜欢用“阴谋论”来曲解党的历史。在他们眼里，从党的建立到党发展壮大过程中的一系列事件，如延安整风、抗日战争、社会主义建设的探索等，充满了“阴谋”。毋庸讳言，党内在特定时候有个别野心家、阴谋家，为一己之私利行阴谋活动，可能会产生暂时的影响，但不能左右历史的发展进程。大历史自有其发展逻辑，这就是历史发展的规律性的规定，不是阴谋诡计可以改变的。大历史没有“阴谋论”。

　　一、内忧外患中应运而生

　　中国是文明古国，曾经创造了灿烂辉煌的古代文明。但在西方资本主义兴起后，中国落在了西方后面;西方进入机器生产的工业时代时，中国仍徜徉在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田园里。特别是与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同一时期，中国又建立了一个新的王朝——清王朝，这个少数民族建立的王朝为建立其统治的合法性，一边沿袭明制，加强君主专制统治，并迅速汉化;一边为防范西方势力对反清活动可能的支持，先是实行海禁，继而在乾隆时期实行闭关政策，严格限制与西方国家的交往。而资本主义的本性是对外扩张，这样，当“文明的”资本主义国家凭借其工业革命带来的优势，以不文明手段侵凌中国的时候，中国就没有抵抗之力，结果是国家蒙辱、人民蒙难、文明蒙尘，中国从曾经的辉煌跌入谷底。为了反抗列强侵略，抵御外侮，中国人民进行了一次次抗争，除了战场上爱国将士们的英勇抗敌、流血牺牲外，中国社会各阶级、阶层也相继提出了自己的救国方案并为之进行了不懈努力，有清朝部分开明官僚进行的学习西方先进军事经济技术的自强运动，有试图在中国进行政治制度改革的戊戌变法运动，有出于朴素爱国热情用原始武器和血肉之躯反抗外敌的义和团运动，有清政府主导的改革力度虽然不小但在时代急需的政治制度改革上进展缓慢的清末新政，有资产阶级革命党人发动的推翻清朝、建立民国的辛亥革命。但是，所有这些努力都没有使中国走出困境，外敌入侵依旧，国内封建统治黑暗依旧，如何挽救民族危机，改变积贫积弱和落后挨打的悲惨境遇，依然是摆在中国人民面前的“必答题”。

　　近代中国的救国方案大多是从西方寻来的。清末民初，各种西方政治、社会学说被引入中国，与中国的社会现实相激荡，在中华大地上竞显身手。但是，上述几种救国方案都失败了，最后是马克思主义一枝独秀，脱颖而出。为什么会是这样呢?毛泽东对此作了生动说明。他说，中国人向西方学得很不少，但是行不通，先生老是侵略中国这个学生，于是“怀疑产生了，增长了，发展了”，“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十月革命帮助了全世界的也帮助了中国的先进分子，用无产阶级的宇宙观作为观察国家命运的工具，重新考虑自己的问题。走俄国人的路——这就是结论”。十月革命昭示：在经济文化落后的国家也可以用社会主义思想指示自己走向解放的道路。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固然有第三国际的帮助，但是，英美等国在巴黎和会上偏袒日本，而列宁宣布废除沙皇政府强迫中国签订的所有不平等条约，这一强烈对比不可能不是重要因素。正是各种救国方案的失败和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使中国人看到了新的希望，于是，“走俄国人的路”就成了很自然的选择。我们说，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是历史的选择，这绝不是宣传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历史事实和历史发展逻辑。从此，完成反帝反封建、实现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的历史任务，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任，历史地落在了中国共产党人的肩上。

　　二、不忘初心得民心

　　中国共产党成立时和发展壮大过程中，中国政治舞台上还有其他众多党派。党之所以能够异军突起，不断壮大，并取得革命的成功，是由其性质和宗旨决定的。

　　中国共产党是有崇高理想追求的党，初心和使命是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重要讲话中指出：“中国共产党一经诞生，就把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确立为自己的初心使命。一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进行的一切奋斗、一切牺牲、一切创造，归结起来就是一个主题：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共产党能够获得广泛的支持，这是根本原因。

　　崇高理想追求的感召力量吸引了大批有家国情怀的先进分子加入党组织。最早的一批共产党人是知识分子，他们不是大富大贵家庭出身(也有的家庭很富有，例如彭湃)，但也不是赤贫家庭出身，他们是靠着崇高的理想追求成为共产主义者的。党成立后，同样是靠着崇高的理想追求，吸引着一批又一批有觉悟的先进分子入党。全面抗战爆发后，大批青年知识分子从各地奔赴延安，其中不少人出身比较富裕的家庭，经济条件优越，本来可以过衣食不愁的生活，但他们离开“温柔乡”，离开灯红酒绿的大都市，义无反顾地奔赴生活条件艰苦的延安。甚至还有国民党比较高级别的官员或高官的子女加入共产党，最具代表性的有何基沣、张克侠、蒋介石“文胆”陈布雷的女儿陈琏、傅作义的女儿傅冬菊等。另外，连曾经支持袁世凯当皇帝的杨度晚年都加入了共产党。他们“背叛”自己所属的阶级，加入共产党的队伍中，除了出于对共产党崇高理想追求的认同外，不可能有其他的解释。

　　我们知道，在残酷的战争年代，参加共产党意味着生命危险。在老一辈革命者的回忆中，经常会看到“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干革命”的说法。而且，共产党对入党有严格的要求，纵观不同时期的入党誓词，一以贯之的最根本要求有三条：一是要有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二是要严格遵守党的纪律;三是愿意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在那样险恶的环境中，又有如此严格的入党要求，如果不是共产党崇高的理想追求具有巨大的吸引力，靠“忽悠”能让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加入共产党么?

　　中国共产党为人民谋幸福的初心更吸引了大批工农群众加入党组织，拥护、支持党的领导。作为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党成立初期侧重工人运动，吸引了不少工人加入党组织。毛泽东、彭湃、方志敏很快认识到农民阶级在中国革命中的重要性，开始致力于发动农民参加革命。大革命失败后，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与中国实际相结合，开辟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符合中国国情的革命道路。他们充分认识到，中国革命的根本问题是农民问题，而农民问题实质上是土地问题，于是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打土豪，分田地，先后制订了《井冈山土地法》和《兴国土地法》，废除封建半封建的土地所有制，把地主的土地、公共土地及富农多余的土地分配给无地少地的贫苦农民。抗日战争时期，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抗日，党将土地政策调整为减租减息。解放战争时期，制订了《中国土地法大纲》，规定废除封建性及半封建性剥削的土地制度，实行“耕者有其田”的土地制度。中国共产党的土地政策使无地少地的农民分得了对他们至关重要的土地，是为人民谋幸福的初心在广大农村的具体落实，因而得到了农民的拥护和支持。其实，孙中山早就认识到了土地问题的重要性，提出了“平均地权”和“耕者有其田”的革命纲领，之后国民党历次代表大会上都有人提出关于土地问题的议案，但是应者寥寥，代表大地主阶级利益的国民党没能解决土地问题。这就是为什么解放战争中被俘的国民党士兵一旦加入共产党军队，作战一下子就变得勇敢起来，因为他们知道，共产党的胜利意味着他们可以分得土地。有的人家在解放区，已经分得了土地，英勇作战就是在保卫自己的土地。陈毅元帅讲“淮海战役的胜利，是人民群众用小车推出来的”，广大农民之所以踊跃支援前线，是因为他们分得了土地。

　　新中国成立后，党带领人民完成社会主义革命的任务，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在建设社会主义的艰苦探索中，经济、国防、科技、教育等方面都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迅速发展，综合国力大幅提升，人民生活水平大大改善，尤其是在建党一百年时，现行标准下989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艰巨任务，创造了又一个彪炳史册的人间奇迹。这一切都是中国共产党牢记初心、不忘使命的实践成果，因此也得到了广大人民的拥护。近几年，国际权威民调机构的民调结果显示，中国人民对中国共产党和政府的支持率连续高居全球之首，超过90%，就是最好的说明。

　　三、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当然，中国共产党一步步发展壮大并取得革命的胜利和建设事业的成就，并不是轻轻松松得来的，而是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艰苦的努力。

　　革命战争时期，有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和一次反抗外敌的抗日战争。第一次是国共合作反对北洋军阀统治，以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宣告结束，中国共产党党员人数从近六万人锐减到一万多人。大革命的失败迫使党走上了武装反抗国民党的道路，建立红军，开始了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即土地革命战争。中国共产党人从血泊中爬起来，经过浴血奋战，建立了苏区，但由于领导层的错误，被迫长征，红军人数骤减，再次遭受重大损失。全面抗战爆发后，党以民族大义为重，捐弃前嫌，再次与国民党合作，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取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发动内战，再次妄图消灭共产党，这时党的力量已经大大增强，短短三年即打败国民党，取得了革命胜利，建立了新中国。

　　这里需要辨析的一个问题是抗日战争中党的中流砥柱作用。过去国民党诬蔑共产党“游而不击”，近些年有人错误地认为国民党军队才是抗击日军的主力，而共产党则趁机发展壮大自己，没有积极抗战。但统计数据表明，共产党军队坚持敌后抗战，牵制了侵华日军的半数以上兵力和几乎全部伪军，已有不少著述对此作了充分论证，这里不再赘述。另外，共产党军队没有一支成建制投降日军，也没有一个高级干部投靠日本。国民党军队的确是正面战场的主力，但是，第一，它是当时中国军队的主力，人数多、装备好，理应负更多更大责任，事实上国民党军队总的表现并不好;第二，国民党有军队成建制投降日军，总人数超过50万，还有不少高官如汪精卫、陈公博等投降日本。两相对比，说中国共产党是抗日战争的中流砥柱，有何不妥吗?

　　中国共产党也经历过失误和曲折。党的历史上，多次出现“左”的错误，给革命和建设事业造成重大损失。这大多是探索中的错误，有的则是被个别野心家、阴谋家所利用，但党并不讳言自己的错误，而是敢于面对，勇于自我革命，有改正错误的能力，在改正错误中一步步走向成熟。党内正确与错误之争尽管牵扯人事，但不是人事和权力之争，而是是否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之争，结果是修正错误，大浪淘沙，纯洁队伍，不能用“阴谋论”来解释。

　　以延安整风运动为例，有人将之看作是权力之争，看作是毛泽东“整肃异己、树立自己党内权威地位”的运动，在此预设下搜集材料，解读历史。其实这是臆测。关于为什么要进行延安整风，胡乔木作过中肯的分析。他说：中国革命要结合中国的实际，但要真正懂得中国的实际是不容易的，一是对中国实际情况的认识需要一个过程，二是中共是在共产国际帮助下建立的，共产国际对中共有积极影响，也有消极影响，大革命的失败和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都与共产国际有关系，王明路线也是这样，他是完全按照共产国际的指示指导中国革命。领导中国革命，是从中国实际出发，还是从共产国际的决议、指示出发?这个问题要解决。这就是延安整风的大背景，毛泽东之所以有针对性地先后作了《改造我们的学习》《整顿党的作风》和《反对党八股》的报告，就是为了让全党掌握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和思想方法，总结历史上的经验教训，结合中国的实际进行革命斗争。这是一次全党范围内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运动，是破除党内把马克思主义教条化的思想解放运动，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和新民主主义革命在全国的胜利奠定了重要的思想政治基础。这场运动的确是毛泽东发动的，其中也的确有反特扩大化(“抢救运动”)的失误，但硬说毛泽东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地位就能够把全党玩弄于股掌之上，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事实上，早在1938年9月中共六届六中全会上，王稼祥传达了共产国际总书记季米特洛夫的口信，其中最重要的内容就是承认毛泽东是中共领袖，因此不存在毛泽东为了权力而搞整风的前提。

　　还可以举一个例子。红军长征途中经过黔北时，红一军团领导人主张攻打黔北重镇打鼓新场，中央为此召开苟坝会议。会议从早上开到晚上，多数人赞成，只有毛泽东一人坚决反对。他分析了敌我形势，据理力争，但不被大家接受。他负气离会，会议经民主表决撤销了他刚担任不久的前敌司令部总政委职务。但毛泽东并未气馁，夜里提着马灯，走了几里路去找有军事最后决策权的周恩来，说服了周恩来，周恩来又说服了朱德，第二天周恩来和朱德又说服了大家。中央遂撤销了进攻打鼓新场的计划，并决定成立由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三人组成的新“三人团”全权指挥军事。随后获得的情报证明毛泽东判断正确，从而使红军避免了一场重大损失。或许有人会问，毛泽东这样做，是不是“破坏”民主集中制?是不是“阴谋活动”?当然不是。毛泽东这样做是对党对革命高度负责的体现，是通过说服大家、中央重新开会，做出撤销进攻打鼓新场的决定，这里面既没有“阴谋活动”，也没有破坏民主集中制。这只是党史上的一件“小事”，其他很多关乎党内分歧和斗争的“大事”，基本上都可以作如是观。

　　在历史研究特别是中共党史研究中，有一种用“阴谋论”来解释历史的现象。这种研究方法往往先有一个预设，然后据此搜集材料，裁剪史事，展开叙事，最后得出结论，看似有理有据，但是，因为出发点错误，自然不能得出对历史的正确认识。这种研究方法往往注重历史细节，这本来并不错，历史就是由一个个细节组成的，缺少了细节，历史就难以说清楚，也少了趣味和生动性、丰富性、可读性。但是，这种研究方法往往是借对细节的追求模糊对历史的整体认识和定位，见树木而不见森林，以几棵树有毛病而否定整片森林。历史是复杂的，我们需要看主流而不是枝节。看待历史需要“近观”，但更需要“远观”，这样才能准确判断一个历史事件、历史现象在历史发展长河中处于什么位置。历史研究，要从历史事实出发，以唯物史观为指导，将历史事件、人物、现象放到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去理解，放到历史发展的长河中去定位，这样才能给予其公正的评价。大历史没有“阴谋论”，靠“阴谋论”解释历史，是不能得到历史的真谛的。

　　宋人有诗云：“整顿乾坤岂偶然。”历史雄辩地证明：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是历史的选择，是人民的选择，这不是空洞的宣传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历史发展逻辑。展望未来，我们有理由相信，有党的正确领导，全党全体人民勠力同心，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一定能够实现。

　　来源：《史学理论研究》2022年第5期，注释从略

　　作者：中共中央党校文史部教授 刘悦斌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22-10-13 10: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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