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筏子赛军舰!抗战时黄河"老司机"运玉门油料到重庆
2022-08-28 10:49:05 来源：凤凰网 点击： 复制链接
“羊皮筏子赛军舰”是兰州人对羊皮筏子的赞誉。但是，这句话最早却不是出自黄河兰州段，而是来源于四川嘉陵江上。
抗日战争时期，前方军民需要的航油、汽油、柴油等油料最初是由苏联援助中国的。1941年6月苏德战争爆发，苏联停止了对华军事援助，原来依靠苏联援助的油料物资，改由甘肃玉门油矿局生产的油料来承担。由于油料用汽车运输，车辆汽油消耗量大，运输成本加重，得不偿失，时任资源委员会甘肃油矿局总经理孙越崎专程来兰州与兰州市皮筏公会商议，利用羊皮筏子取代汽车运输，油品由玉门运到四川广元，然后在嘉陵江上由羊皮筏子水运至重庆。
就是用这样编连起来羊皮囊组成的筏子，在嘉陵江上运送汽油到重庆。
关于抗战时期玉门油料筏运重庆这件事，目前留下来的史料极少，仅有1963年10月《甘肃文史资料选辑(第三辑)》刊发的王信臣的一篇回忆文章，这篇文章由于是当事者所撰写，所以被人们经常反复地引用。2015年，抗战胜利70周年前夕，笔者为甘肃省档案馆编纂《甘肃抗战实录》，为此专门赴重庆查阅了有关档案和当时的报刊资料，进一步弄清了羊皮筏子在嘉陵江上运送汽油支援抗战的一些细节和相关史实。
【1】
1939年8月11日，玉门油矿的第一口油井正式投产，日产原油10吨。油矿投产当年，共生产原油359吨，煤油13吨，柴油23.5吨。1941年3月，为了扩大玉门油矿的生产规模，拿出更多的石油支援抗战，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在重庆正式成立了甘肃油矿局。到1942年，玉门油矿的原油生产量达到46000多吨，要把这些油料送出去，运输是一个大问题。
当时昆明《中央日报》(1941年8月22日)刊载的薛建衡《运输困难期内汽油运输的几个建议》一文算了一笔账：“汽车运输汽油，每车约可载六百加仑，每行十公里耗用汽油约一加仑，假定由甲地至乙地全程三千公里，倘汽油载油六百加仑，自甲地直驶乙地，沿途用油取给于车载，则车到乙地，已耗去三百加仑，而该车回程亦须三百加仑，往返一次，车上所载的六百加仑汽油，将无一滴存留于乙地，这该是一个多么极不经济的事!”
而从玉门由汽车运送汽油到重庆也基本如此。2000多公里的路程，来回就是4000多公里，往重庆运三桶油，实际运到的只有一桶油。这种“油吃油”的状况，导致了一个令人遗憾的局面，玉门油矿以极高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成本，生产出来的各种油料，因为运输成本加重而不得不减产。由于路途油耗极高，油价也一路攀升。1944年5月玉门生产的石油，核定出厂价为每加仑190元，经过沿途的油耗，到了兰州上涨为1200元，继续往南，到达广元调至2100元，当油料被运到重庆或更远的地方的时候，价格已经高达2800元以上。
所以，“一滴汽油一滴血”当时已经成为国人的共识。鉴于油荒问题严重，负责军事运输的西北公路局“一面严订用油标准及余油奖金办法;一面竭力采用国产燃料，改装木炭车、酒精车及运用柴油车，开源节流……节省汽油不少。”
就在这种“开源节流”思想指导下，为了降低路上的油耗，一条新的路线被设计出来，将甘肃玉门生产的成桶的油品用汽车(或驼队、或胶轮大车)运到四川广元，然后，从这里改用水路顺嘉陵江运到重庆。
驶离玉门老君庙的运油车队。抵达广元后，再由羊皮筏子在嘉陵江上筏运到重庆。(拍照自纪录片《大后方》)
【2】
皮筏上满载成桶的汽油，由黄河水系到长江水系，水文情况是否适应，能不能顺利在嘉陵江上航行，这对羊皮筏子是从未有过的考验。1942年6月，这个黄河上最常见的交通工具，开始出现在嘉陵江上。
据《资源委员会公报》(1943年第5卷第1期)介绍，第一次试航，羊皮筏三组载运油料约共32吨，1942年6月6日自广元起行，6月21日顺利抵渝，寄泊牛角沱码头。这三组羊皮筏，每组由羊皮360只编成，共载油168桶，计重31427斤(31公吨)，“由队长谷松源、副队长王信臣及水手13人驾驶，于6月21日安全到达。”
6月25日，资源委员会甘肃油矿局为羊皮筏子顺利抵渝专门发函，邀请各界到牛角沱码头惠临参观并给予指导。《资源委员会公报》称，“该局特柬邀各界于二十五日午后四时前往参观。届时有本会兼主任委员翁部长、钱副主任委员、该局孙总经理越崎、张处长心田，暨各界来宾数百人，民众数千人，均伫立牛角沱码头及船上注视皮筏由上游徐徐驶近码头。大部分人士均系初观皮筏，深感兴味。”《资源委员会公报》并罗列了羊皮筏的四大优点：“(1)皮筏航行速度，每日约五十五公里至七十公里，吃水仅及一尺，无论河水深浅，均可航行，纵或触礁，亦不过撞破皮胎数只，对整个皮筏之安全，绝无影响。(2)成本低廉，载重十公吨之皮筏，时价仅一万元，且航路平稳，无颠簸之虞，油品漏耗可以减少。(3)如广元运油一百公吨至渝，每次可较汽车运输节省六十万元。(4)羊皮筏优于木船，在到达重庆后，即将皮胎空气放出，装车运回广元，仍可使用。巨型皮筏三只，一车即可装竣，回程轻而迅速。自此次通航顺利成功后，该局将计划大量使用，以利运输。”
运送玉门油矿局油料的驼队。抵达广元后，再由羊皮筏子在嘉陵江上筏运到重庆。(拍照自纪录片《大后方》)
大家从未见过由小小的皮囊编连起来的皮筏在江上航行，且能载运成吨的汽油，实在是不可想象的一件事，羊皮筏子干了件只有长江、嘉陵江上航行的舰船才能胜任的事，似乎“违反了常规”，但又十分管用，遂发出“油矿局瞎胡干，羊皮筏当兵舰”。此事传到兰州，鼓舞了兰州民众，又演变为“羊皮筏子赛军舰”。
《中央日报》跟进报道：“据谓此种羊皮筏已装备完成者有三十艘，不日将全部来渝，此次该筏之试航成功，实为我抗战中一大好消息。”“是项羊皮筏高浮水面，几无所谓吃水。对于浅水行驶，尤较普通船只为佳，将来内河航行，利赖更大。”“重庆至广元共七百五十公里，倘羊皮筏若能早日试验成功，则藉嘉陵江运输之物资，势必逐日增多，补汽车运输量之不足，每年可减少费用及其它消耗，数必惊人。”
《科学》杂志称：“自川甘边境之广元起航，沿嘉陵江顺流而下，航行十五日，共历水程七百五十公里……闻此次试航成功以后，将来玉门石油可以源源输出，供给内地灯用及动力运输之用。”
受此次试航的影响，陕西阳平关到四川广元的水域也进行过一次成功的试航。据1943年9月出版的《驿训》第十期《阳平关至广元羊皮筏试航记》介绍，1943年5月，由60只羊皮袋和十几根木杆，扎成一只长4公尺宽3公尺的羊皮筏，装载一吨多货物，8名水手充作押运员，由阳平关下驶广元进行试航成功。此后，这一条水域枯水期改用羊皮筏子往重庆运送物资，补救了枯水期水位低落、船舶无法通航的缺憾。
【3】
嘉陵江水面平缓，江面冬季不结冰，常年可以航行。试航成功后，这一条水域成为羊皮筏子的通途。利用羊皮筏子将大批甘肃玉门生产的油料运往重庆，从1942年6月到1945年8月，持续三年之久，有效地解决了前方抗战和军民用油的急需，为抗战后期的油料物资运输做出了特殊贡献。
1942年12月21日《大公报》披露，川陕水运将以皮筏行驶：“川陕水运将自白龙江接嘉陵江联运。自广元至重庆航行，前试用牛皮筏，已告成功，今后将正式以皮筏行驶。兰州市皮筏公会理事长王信臣昨已离渝返甘，从事筹备。据王氏行前告记者，黄河行筏，一年中有三个月停驶，盖自十一月起开始结冰。在此期内，可以全力从事川陝运轮，以济川境水枯。”皮筏离开黄河，但在嘉陵江水域枯水期也大有用场。他们还看好羊皮筏子的改造前景，认为：“该筏若略加改良，添置帆蓬等设备，则一帆风顺时，速度必更增加，日程缩短，此有待专家之设计。”(《中央日报》1942年12月16日)
羊皮筏子不仅运来了汽油，而且让这里的人们看到了这一水上交通工具的优势，经常被当地“借用”，以解燃眉之急。1945年7月9日，重庆东林矿业有限公司为借用羊皮筏枯水期运煤给甘肃油矿局总经理孙越崎发去一函，函曰：“关于鄙司煤运，因纂江虽当洪水季节，水位犹然枯浅，稍重船只往往中途候水，影响运量。因思羊皮筏吃水较浅，且比木船安全，回空犹多便利。如可用之，纂江或可能补救煤运。兹拟向贵局借用该项皮筏若干只，以备试航。”綦江，这一长江流域的重要水道也游动着羊皮筏子的身影。
玉门生产的汽油由羊皮筏子运输到重庆，是在那个艰苦年代里摆脱困境，寻求出路，以解决运输问题的最佳途径。那些搏击于黄河风浪中的西北筏客子远走他乡，担当起了运送抗战物资的重任，这段历史，无论如何是不应被忘记的。
奔流新闻特约撰稿丨姜洪源
责任编辑：石庆慧 最后更新：2022-08-28 10:5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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