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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挖掘工 段国庆
2020-04-10 11:03:28  来源:叶炘睿  点击:  复制链接

  

      五年前,爱心作家叶浅韵和我做过这样一个公益活动,帮助92岁流落东北的抗战老兵韩光武返回阔别多年的故乡——宣威市热水镇。我临时拉上老爸做志愿者,父子上阵,按照预定的时间,提前半天到达宣威,准备见证那温情的一刻。可刚到宣威,我就接到昆明志愿者伙伴打来的电话说韩老要停留在昆明,等一个叫段国庆的学者做完口述历史后再启程回家,我们的活动需要延后一天。我火冒三丈,觉得这个叫段国庆家伙不通人情,做啥研究也不该耽误一位老人77年未解的思乡之情。

  这次活动后,我和段国庆加了微信,因为都在做抗战史研究和关爱抗战老兵志愿者的缘故,彼此间偶尔互看朋友圈,我为他点个赞,他在我的朋友圈留下几句话,点赞之交,说熟不熟,说不熟也熟。半年后的一个周末,偶尔见段国庆在朋友圈里发出在曲靖麒麟区一个公园的照片,这个公园正巧在我家附近,我径直走到公园,见一个中等身材,背着双肩背包的光头拿着手机给“白石江战役”雕像拍照,程光瓦亮的光头下,深邃的眼神中写满无声的故事,藏着不羁、藏着孤傲,藏着似曾相识,藏着理想不死,我们对视二、三秒,同时说:“哦,你是段老师!”“啊,你是小叶老师!”我们放声大笑,一见如故,彼此无话不谈。

  段国庆是云南最早的民间抗战史研究者之一,相关他的轶事,我在圈子里早有听闻,但他的详细经历,我是在几年后才渐渐知晓的。他毕业于云南民族学院历史系,师从“史学泰斗”翦伯赞先生的高足、著名历史学家王玉笙教授。在体制内做过工作人员、下海做过生意、做过《云南民族时报》主编,再后来改行从事法律工作,自嘲:“我这辈子与‘打’卯上了:有钱‘打鬼子’(把采访抗战老兵说为打鬼子),无钱‘打官司’”,由于痴迷于历史挖掘,他不务正业的名声更为人熟知。一场棘手的官司刚刚处理完毕,他便着手到千里之外山的荒山野岭召开“抗战遗址”的田野调查,他自费采访历史当事人、泡在各地档案馆查阅档案,对着著作勘校史实。等到千金散尽,段国庆又孑然一身的返回办公室,老老实实的接上几桩官司。十多年来,随着史学界逐渐接受他“野狐禅式”的挖掘、研究成果,一些大学和电视台,开始邀请他做讲座或担任历史节目策划;吉林省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南京民间抗战博物馆等机构向他抛出橄榄枝,纷纷礼聘他做“档案征集顾问”,尽管这些职务都属于纯义务性的兼职,但他依旧乐此不疲。


  我与段国庆喝茶亦可,喝酒亦可,谈“长城抗战”、聊“滇军出征”、话“重走野人山”,讨论“如何更好的采访历史当事人”,喝一盏茶,惊叹一个年近花甲之年的“老倌”惊人的记忆力,与一个而立之年的青年侃侃而谈至东方发白。有时,我们也会约起,找个路边摊,撸串、喝酒,酒醉以后大唱“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惹得摊主和其他食客,一脸茫然。

  有一天,我忽然想起帮韩光武老人圆梦的旧事,便问他:“韩光武老人阔别故乡77年,你怎么不体会老人家的心情,偏偏让老人在昆明等你回来做口述记录?”“你不知道?不是我让老人家等我,本以为帮他找到亲人我便“功德圆满”,谁知老人说我是天上派下来的“星宿”,一定要在昆明见我一面,我才从外地赶了回来。”后来我知道,在叶浅韵和我开展为韩光武老人圆梦的公益活动前,段国庆从东北关爱抗战志愿者处,获悉老人想回家看看的心愿,便开始张罗着为老人圆梦。从资料整理、信息发布到老人回家的费用申请,段国庆前后忙活了近半年时间。

  完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当老人回家的日程定下来后,段国庆抽身离去,外出做起田野调查。老人的梦想也在叶浅韵、夏琳等爱心作家和志愿者们的努力下,以接力棒的方式,层层推进,志愿者们护送老人,从葫芦岛到沈阳,再由沈阳飞往昆明……当老人来到昆明,他强烈要求要等段国庆回来,当面道谢。

  “你知不知道,老人等你这一夜,让许多人为之心焦!”我故作责备的说。

  “老人的脾气拧得很!除了立刻从外地赶回昆明,我还能怎么办?”段国庆无奈的答道。2019年3月5日,韩光武老人过世,临走前他对身边的志愿者说:我这辈子值了,请代我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

  2016年初春的一天。段国庆告诉我,他准备以平民口述史的视角做一部叫《血色之路 匹夫之责》关于滇缅公路筑路民工的纪录片。他说,做这部纪录片很辛苦,而且没有任何报酬。我没有多想,便一口答应,虚挂纪录片的编导。当时,曲靖街边的樱花正在盛开,随风落下的花瓣,把这个城市点缀的如梦如幻。

段国庆远赴湖南走访看望参加衡阳保卫战勇士许牧民老人

  在拍片的过程中,我认识了影视导演张昆、摄影师雷傅和在电信公司工作的剧组剧务陶立志等人,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利用工作之余,义务参加拍摄。梅雨时节,松山上的泥土散发着一股特殊的味道;在雨中,松山战壕中翻滚的泥流,仿佛是筑路的死难民工和中国远征军阵亡将士的热血。历史从未离我们远去!剧组和一辆破旧的汽车,在崎岖、泥泞的滇缅公路爬行,即悲壮、也孤独。没有资金支持,没有任何预期回报,“挖掘历史不仅要经得起诱惑,耐得着寂寞,还要肯当神经病”段国庆常自嘲说,但就是这群“乌合之众”、这群“神经病”,在段国庆的带领下,走遍了一个个不通车的村落,采访了一个个被遗忘的筑路民工、挖掘出一段段鲜为人知的历史。2019年11月,在中国传媒大学举办的2019年国际口述历史周中,该片荣获“年度优秀记录短片”,崔永元教授亲自向段国庆等剧组代表表示祝贺……

  往昔乃是异乡。

  研究历史如同造访一个名叫“往昔”的地方,这里的人们,穿着与我们不同的衣服,即有与我们一样的思维方式,也有与我们不一样思维方式,但通过他们能让我们更加了解,那个被我们看做理所当然名叫“家乡”的世界。挖通“家乡”到“异乡”的通道,需要段国庆式的历史挖掘工,也正因为这些历史挖掘工们的存在,让历史研究更加有了生气,也更加有了新的希望!

责任编辑:李艳萍 最后更新:2020-04-10 12: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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