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健在“慰安妇”:
盼正义彰显
望日本政府认罪道歉
70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侵略海南岛的日本侵略者,推行了人类战争史上最肮脏、最无耻的军妓制度。在遍及海南各地的日军驻地慰安所里,一个又一个年轻的女性惨遭蹂躏。那些恐怖的经历就像恶魔一样在这些幸存下来的“慰安妇”心中挥之不去。
曾经无数次的非人折磨变成了如今无数次的噩梦,让她们从睡眠中惊醒……
曾经身体上、心灵上的伤痛变成了如今最痛苦不堪的回忆,她们希望日本政府认罪道歉,渴盼正义、良知彰显。
继昨日刊发对澄迈、临高健在的4位慰安妇的回访后,南国都市报继续推出对保亭、陵水健在慰安妇老人的回访稿件,去倾听她们心底的渴盼。
□南国都市报记者敖坤王燕珍/文刘孙谋/图
在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加茂镇毛立村,陈林村居住在侄女婿家,一谈起被日本人迫害的情景,
老人就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陈林村
只要还走得动也想赴日打官司
想起过去就脑袋发热整晚睡不着
那段被日军凌辱的日子,至今仍是陈林村老人的噩梦。89岁的她,眼泪好像流不完,每一次回忆犹如怪物撕裂着她的头,深受打击的她会咳嗽、发烧。
“一想起这个事,我的脑袋就发热,整晚都睡不着。”陈林村抚着额头满脸痛苦。
8月11日上午11时许,在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加茂中学陈林村的亲戚家,陈林村老人身穿蓝白碎花的新衣服,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坐在家里的客厅里,一坐就是一天。
陈林村记得,大约14岁的时候,被侵琼日军强征到加茂日军据点给日军修路,一起的还有同村的黄玉凤、陈亚金等人。
陈林村仍记得,日军刚来时,开着飞机四处轰炸的情景,当时好多村民害怕得都躲到山上,她的父亲就是在逃跑被抓去当劳工途中死去。后来,身为长女的陈林村替母亲去干工,她被带到芒株村(今界水乡)路段修路,从早干到晚,日军只给一些盐配饭,晚上在劳工棚睡觉。然而,修路只是幌子。
有一天晚上,一个日本兵诱骗陈林村到了河边抓鱼,在河边强暴了她。陈林村受不了折磨,选择逃跑,可被日军抓了回去,毒打一顿后又被强行送进了慰安所。
不久,陈林村患重病。家人谎称带她回去治病,治好了再送回来。从魔窟出来后,陈林村不敢回家,躲在附近的山里,找了一个名叫“天德(音)”的草药医生给她看病,吃了一个多月草药才好。为了躲避日军搜查,她还曾躲入装稻谷的竹器里,后来一直躲在山里,直到日军投降了才回家。
陈林村共有4个孩子(2男2女),现在,她跟二儿子一起住,儿女都在农村务农,生活拮据。
8月14日,志愿者陈厚志要带陈林村去浙江温州参加一个有关“慰安妇”的活动。这让从未出过远门的陈林村很期待。
“现在腿脚不便了,天冷时走路关节疼。”可当记者提起日军,提起对日本侵略者的声讨时,陈林村又来了精神,“我只要还能走得动,我也要去日本打官司,讨回公道。”
郑亚洪无助地坐在屋檐下,脚上敷着绿色的草药,两只脚已经扭曲变形。
郑亚洪
提起来便伤心痛哭
被鬼子放狗追咬
8月11日下午1时许,陵水本号镇祖关村委会,午后的阳光炽热灼人。96岁郑亚洪老人,披散着一头白发,从自己那张落满灰尘的木板床上爬了下来,手脚并用,一点点挪到了门口的屋檐下。她的身上沾满泥土,衣服也被汗水浸湿。
一个多月前,一次意外摔倒导致郑亚洪股骨骨折。因为她特殊的“身份”,一家慈善机构帮助她支付了2000多元的治疗费。
郑亚洪特殊的“身份”,是今年才被确认的。志愿者陈厚志,曾无意中从“慰安妇”幸存者陈亚扁老人口中得知:陵水本号镇祖关村委会吗悦村的郑亚洪也曾沦为“慰安妇”。后来多方确认、证实,才最终认定郑亚洪也是一名“慰安妇”幸存者。而她也成了目前海南最晚发现的健在“慰安妇”。
当记者提起日本侵略者时,郑亚洪时而激动地挥舞着那双形如枯树的双手,时而伤心痛哭,声音凄厉让人心痛。
郑亚洪老人的一生很坎坷。20岁左右的时候,因为姨父是游击队员,她便被介绍去给游击队员送粮、做饭。
日军侦查到此事后,怀疑她家是共产党。1939年10月,日军前往搜查郑亚洪一家,郑父逃跑,郑母被日军刺死在山岭上,而郑亚洪则被抓走。日军看她年轻漂亮,便起了歹意,不仅强暴了她,还给她用刑。
“开始我想跑,可日军放狗追我,全身都是伤。”郑亚洪说这话时,情绪突然变得激动,双手抓着衣服颤抖着。
郑亚洪的弟弟,85岁的郑德民依然记得,“当时,有人说日军要枪毙我姐姐,我就趁着天黑日军都睡了,去救姐姐。”1940年1月的一天,郑德民拧开了郑亚洪脚上的刑具,将郑亚洪救了出来。
郑亚洪40多岁才嫁人。11年前,她的儿子生病去世,让这个家庭再次陷入困境。
郑亚洪每个月能领到民政部门发给她的200元的补贴,可对于经常腰疼、腿部关节疼的老人来说,这点钱也是杯水车薪。她的两只脚已经扭曲变形,时不时传出的哭声,让儿媳卓亚强心酸不已。
陵水黎族自治县祖关镇宿风村,卓天妹如今跟儿子居住在一起。平时老人都在家里不出去,也
不敢看日军侵占中国的电视剧,经常梦见日军追赶她。
卓天妹
如今仍会从噩梦中惊醒
看见电视里的日军就会躲起来
陵水祖关镇宿风村,90岁的卓天妹阿婆静静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如今,她耳背,眼睛也花了,手脚患有风湿,多病缠身。前不久,卓天妹病重,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近一个月都没下床。
8月11日下午,当南国都市报记者来到卓天妹阿婆的家时,她木然坐在房间里,似乎在等待记者到来。可当问起日本侵略者时,阿婆凹陷的眼睛又呆滞了,盯着一个方向,沉默良久。
大约14岁,卓天妹被日军抓到了祖关军部做童工。她负责每天给日军挑水让他们洗澡,还要干一些杂活儿,比如洗衣服、洗菜、扫地等。不幸的是,一天晚上,几个喝醉酒的日本兵把卓天妹拖进了厨房里的柴火堆,对卓天妹进行轮奸。
“我被他们折磨了很长很长时间,我全身发抖,冒着冷汗,想哭也哭不出声来……”卓天妹曾对媒体回忆,当时自己瘦小,但是长得漂亮,因此经常被欺负。一旦不听话,稍有反抗,日军便会体罚打骂她。
这种非人的折磨前后持续约3年,一直到日军投降,“没有人知道,我们当时过的日子,不像是人过的日子。”日本投降后,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卓天妹被好心人送回家。
如今,再次回想,老人沉默了许久说,“当时,跟我一起去的小姐妹有7个人,到了最后就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小姐妹出来了。其他都死了。”
解放后,卓天妹嫁给了祖关镇一位村民,先后生下5个子女。如今老伴已经去世,老人跟着儿子陈道仁生活。
儿子陈道仁对于母亲年轻时的遭遇,十分心痛。在他印象中,母亲特别害怕看到电视里日本侵略者的画面,“一看到电视上出现日军,她就会躲起来。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坐着发呆。”
“现在母亲依然会做噩梦。说梦见日本人追上来了,她拼命跑,可总是跑不掉,然后惊醒过来。”每次听母亲讲起做噩梦的事,陈道仁的心里便不是滋味。
和其他幸存的“慰安妇”一样,卓天妹也在盼望着,盼望着日本政府认错赔罪。
陈亚扁如今住在陵水黎族自治县祖关养老院里,常年头疼、背疼。
陈亚扁
曾被日军强征做“慰安妇”近4年
渴望死前听到日本人道歉的消息
88岁的陈亚扁躺在陵水本号镇敬老院的床上。看见前来的记者,老人喃喃自语,“我就快要死了,你们要多来看我。你们不来,我会伤心的。”
过了一会儿,老人坚持着坐了起来,打开床前凳子上的一个包着药片的小纸包,端起水杯准备吃药。她将药片倒在左手心,用手往嘴里一捂,一粒药片飞了出来。她含着药片看看地上,没有找到。她便喝水吞下了嘴里的药片。
“我的胸口痛,连着一直痛到后背。”在这间并不宽敞的小房间里,陈亚扁自己照顾自己,偶尔也有住在敬老院的其他老人来帮助她。
指着疼痛的胸口,陈亚扁记得,当年被日本侵略者强征做慰安妇时,她还不到15岁,稍有不从,日军就用棍棒打,打胸口、后背。
1942年春,陈亚扁被抓到砧板军营,她被关在两间简易的木屋里,成了固定的慰安妇,由日军士兵日夜轮班看守。后来,她又被送往藤桥慰安所。
陈亚扁遭受非人的折磨近四年之久,直到日军投降才离开魔窟与亲人团聚。
“在军营中,我白天给日军做饭和收拾房子,夜里供日本官兵发泄,有时白天也会遭到日军官兵的强暴。”陈亚扁曾对媒体这样叙述当年的悲惨经历。
解放后,陈亚扁先找了人家。可由于战争期间遭受的严重摧残,患上了严重的妇科病。陈亚扁曾六次流产,到40岁时才总算生了一个女儿。
如今,老人更愿意提及的是,“日本人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们赔礼道歉?”
自2001年7月提起诉讼,5年后,2006年,陈亚扁作为“慰安妇”代表前往日本出庭。最终法庭承认了日军在海南施暴的事实,但又以“国无答责”和“已经过了诉讼时效”为由,宣判中方败诉。
在日本亲耳听见这样的宣判结果,深深刺痛了陈亚扁的心,如今回想起来,陈亚扁说:“在日本吃不好、睡不好,看到日本人浑身都不舒服。”说着,老人的胸口又犯疼了。她从枕头边拿出了一盒消炎镇痛的膏药,撕开了往胸口贴了一张,又往额头上贴了一张。
最近一个月,陈亚扁几乎天天吃药,身体虚弱。这让陈亚扁似乎预感到了死亡。可在老人的内心,她仍在渴望,“希望有一天,我死之前,你们(记者)能带给我个好消息:日本人道歉了,还我们一个公道了。”
黄有良不足40斤的枯瘦躯体,蜷缩在一张漆色脱落的木床上。
黄友良
官司打不赢,死都闭不上眼
当年的痛苦记忆挥之不去
黄有良所住的瓦房干净而整洁,床上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的床头竹席下塞了几片止痛贴,一变天手脚的旧伤复发,就掏出止痛贴贴在身上。
8月12日上午,南国都市报记者看到黄有良阿婆的左手、右脚等处都贴着白色止痛贴,散发着一股很重的药味。
黄有良生于1927年,现住陵水黎族自治县英州镇母爸村委会乙堆村。黄有良是海南最早站出来起诉日本政府,并到日本东京地方裁判所庭审出庭作证的“慰安妇”幸存者之一。
1941年,日军占领了黄有良的家乡——陵水田仔乡架马村。这年11月的一天,14岁的黄有良在收割水稻时被日军撵至家中并遭到性侵。之后鬼子夜夜上门,她只好躲进了邻居家。找不见人的鬼子就对黄有良的父母拳打脚踢,黄有良只能放弃躲藏和反抗。
谁知不久,日军又将黄有良抓进了藤桥日军营部的慰安所,年轻的黄有良在那里受尽欺凌,不少同伴因不堪折磨而自杀。直到1944年6月,黄有良的父亲为了救女儿,联合村民骗日军称他死了,家人想让黄有良回去奔丧。等黄有良一获救,家人又称黄有良自杀了,为取信于日军,还建了假坟。
黄有良说,后来她一家连夜逃亡保亭,直到日军投降,才回家。
如今,黄有良年岁已高,当年被日军毒打腰椎等处所留的病根,腰疼得她连走路都很困难。与记者交谈时,她只能拿被子靠着腰部,屈着细长干瘪的双腿,才能坐起来。儿孙有时就推着她出门晒晒太阳,黄有良“享受”安坐在院子的时间每次都维持不了半个小时。
现在,一碰上天气变冷,老人的手脚就浮肿疼痛,晚上根本无法入睡,必须打针消肿止痛。一个月至少打两三次针,也得花两三百元,政府所给的补助,也是不够的。
年纪越来越大,黄有良不但要忍受各种疾病的折磨,还要忍受来自心灵的折磨。那是掩藏在老人家心底,却又挥之不去的痛苦记忆。2001年7月,黄有良、陈亚扁、林亚金等8名海南“慰安妇”事件受害幸存者向日本政府提起诉讼,要求日本政府公开道歉还她们清白,并给予相应赔偿。2001年12月底,黄有良作为原告代表,赴日本出庭作证。
如今,14年过去了,黄有良依然惦念着那场官司。她依然记得曾经说过的话,“官司打不赢,我死了都闭不上眼呀!”
不过,直到现在,她依然不知道准确的判决结果。或许,是大家不忍心告诉她败诉的结果。老人问:“打官司这么多年了,我们还没赢吗?”
“快了,我们一定会赢的。”听见记者的回答,老人轻轻点头,露出了一丝笑容。
黄有良不足40斤的枯瘦躯体,蜷缩在一张漆色脱落的木床上。
陈亚扁如今住在陵水黎族自治县祖关养老院里,常年头疼、背疼。
陵水黎族自治县祖关镇宿风村,卓天妹如今跟儿子居住在一起。平时老人都在家里不出去,也不敢看日军侵占中国的电视剧,经常梦见日军追赶她。
在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加茂镇毛立村,陈林村居住在侄女婿家,一谈起被日本人迫害的情景,老人就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郑亚洪无助地坐在屋檐下,脚上敷着绿色的草药,两只脚已经扭曲变形。
责任编辑:易庆文 最后更新:2015-09-30 14:3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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