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政委
2025-12-24 15:31:35  来源：抗战胜利80周年征文作品 文/朱华山  点击：  复制链接

【小说】　　　

　　一九四三年秋。

　　长江北岸和黄海沿岸交汇处的一块三角洲，史称江海平原，这是苏中抗日根据地。日本侵略者为了围剿江海平原的抗日军民，他们从苏南运来380万根毛竹，和大量的铁丝，构筑一丈多高、数百里长的竹篱笆。西从南通天生港起，东至如东海边，一道弧形的竹篱笆，与长江、黄海三线相连，构成封闭的包围圈，实行残酷的“清乡”扫荡。新四军通海抗日自卫团被围其中。苏中四分区党委为了助力自卫团及时突围，特地从老红军四团抽调了一个团政委，前去协助自卫团突围。

　　这一天，自卫团团长汤景延接到四分区的密电，要求汤团长派人秘密到南通城联系迎接新政委事宜。南通城是敌占区，接上级来人必须地下秘密联系。

　　汤团长找来了精明能干的通海民兵女队长兼妇女主任吴秀芹，向她交代了秘密接人的任务。

　　一、接头

　　南通城，东大街。

　　街道上，卖菜的，卖糖葫芦的，拖儿带女讨饭的，拉黄包车的……人来车往。

　　街边有一个测字摊儿，摊前扬着“刘半仙”的幡子。

　　一个警察走来。

　　警察：你他妈的刘半仙，好久没见到你了，今天从哪里冒出来了？

　　刘半仙：生了一场病，躺了七八天，饿得不行了，只好出来糊口饭吃。

　　警察：活该你运气不好，这几天城里有新四军活动，今天你不能在这里摆摊。

　　刘半仙：新四军不相信测字，跟我测字没关系。

　　警察：（恶狠狠地）日本人说，不准摆摊就不准摆摊。

　　刘半仙：（央求地）你让我做一个生意再走行不行？

　　一个背着菜筐的农妇。手搀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朝测字摊这里走来。

　　农妇：刘半仙，我找你好多天了。

　　刘半仙：测字吗？

　　农妇：都说你是半仙，我是找你测字的。

　　农妇在刘半仙的桌前坐下。

　　刘半仙把放有好多纸卷儿的铜盘推到农妇跟前，农妇挑了一个大的纸卷儿，刘半仙展开一看：醋。

　　刘半仙：翻开日记已黄昏，你来得正是时候；你再拿一个字——

　　农妇拣了一个小一点的纸卷递给刘半仙，刘半仙展开一看：巷。

　　刘半仙：一个人与蛇共处，可要小心啊！

　　旁边的警察听不懂，觉得蹊跷，立刻抓住刘半仙的衣襟。

　　警察：妈的，你们这些说黑话的人就是嫌疑分子！

　　刘半仙：怎么，犯罪了？

　　农妇欲走，警察另一只手也抓住她。

　　警察：你也不准走，跟我到局里去一趟。

　　正在纠缠间，警察小头目带着两个警察正在街上巡逻，走了过来问情况。

　　警察：他们说黑话，形迹可疑。

　　刘半仙：我拆字解字，这是黑话联系吗？

　　小头目：什么字？你怎么解的？说来我听听。

　　刘半仙：这位嫂子拿了一个“醋”字，我说，翻开日记已黄昏，这话不对吗？“翻开”的“开”，倒过来不就是“?”吗。“黄昏”为酉时。（刘半仙用手在桌上边划边说）你看：酉+?+日=醋。这是什么黑话?

　　警察：你还有一句呢——

　　刘半仙：还有一句是“与蛇共处”，她拿的是个巷字，“巷”上面是共，下面是巳，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上共下巳，不就是一个“巷”吗？哪儿不对了？长官你是文化人，我哪儿说错了？

　　小头目听了无言以对，恼羞成怒，突然声色俱厉地训斥：这几天新四军有接头活动，你们这些跑江湖的，一律停业，把摊子收回去！滚！

　　刘半仙吓得卷起“刘半仙”的幡子灰溜溜地走了。农妇早就悄悄地走得无影无踪了。

　　二、汇报

　　秀芹来到抗日自卫团团部，向汤团长汇报情况。

　　秀芹：我们要到那里接人，时间是“二十一日酉时”，地点是“一人巷”，

　　汤景延：这个情报确实吗？

　　秀芹就把刘半仙给的“醋”“巷”两字的暗示说了一遍。

　　刘半仙说“一个人与蛇共处要小心啊”，暗示去“一人巷”接头要小心。“一人巷”是南通独有的地名。刘半仙到底是个老地下党，真不容易啊！

　　汤景延：二十一日去接人，今天是月半了，距离接头的日子还有五天，这五天内，你要千方百计在包围圈检问所打开一个缺口。

　　汤团长讲的“五天内打开一个缺口”是一个很不容易完成的任务。日伪军筑的几百里长的竹篱笆，每隔二三百米开有一个豁口，设一个“检问所”，由一个班的日伪军把守，盘查过往行人，凭良民证出入，查到共产党新四军嫌疑份子，立即拘捕。要攻下一个“检问所”很不容易，因为一个检问所如有情况，左右的检问所都来支持，他们的武器又好，所以强攻是不行的。但是，如果一个通道也没有，上级来人就无法抵达自卫团。

　　三、开道

　　秀芹经过调查，确定白蒲检问所是可以打开通道的。白蒲检问所的伪军大多是本地人，检问所所长也是本地人，是个老兵油子，也是一个老光棍。他的相貌特征很明显，是个斗鸡眼。只要一发火，或者给上司一熊，他的两只眼睛的瞳孔就朝中间靠拢，像两只鸡斗架一样。人称斗鸡眼。斗鸡眼盘查过往行人，很厉害。没有良民证，休想过他这一关。

　　为了在这里打开通道，秀芹主任召开了妇女会议，请大家献计献策。

　　妇女甲：我听说南边土地庙里有个瞎老太，她说她的儿子是白蒲岗楼检问所所长的所长。

　　妇女乙：那是一个瞎老太，她没有见过那个所长，怎么能认定所长就是她的儿子？不过，我倒有个线索，听说白蒲检问所的伪军，都是本地人。

　　妇女丙：是的，我知道有几个伪军的老婆也都是本地人。

　　秀芹：（对妇女丙）好，哪几个伪军的老婆是本地人，她们住哪里，你把这个情况摸一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对妇女甲）你说的土地庙是不是临江乡土地庙？我请你陪我走一趟，去走访那个瞎老太。现在散会。

　　妇女甲陪秀芹来到荒郊野外的临江土地庙。

　　土地庙里住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双目失明的老太婆。

　　老太婆听到有人进庙了，不由感叹起来。

　　老太婆：“唉，穷人可怜啊，你们也无家可归吗？

　　秀芹：老大妈我们是来看你的。

　　老太婆：（自言自语）我不是绝后代，我是有儿子的，我知道儿子在哪里，可我就是见不到他。

　　妇女甲：（跟她搭话）我们帮你去找他。

　　老太婆：你们也见不到他。（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没出息当了和平军，还当了一个小头目，手上有枪，手下有人，见他难啊！我去认了几次，都给他的兵挡住了，还叫我滚！把我一推跌老远！

　　秀芹：他现在在哪儿啊？

　　老太婆：白蒲检问所当所长。

　　秀芹：你说说，你是怎么跟你儿子分开的？

　　老太婆：民国十年，我们农村闹蝗灾，没有了粮食，我跟十五岁的儿子四处讨饭，哪知道遇上拉壮丁的中央军，把我儿子不知拉到什么地方去打仗了，生死存亡我都不知道。我居无定所，流浪要饭，听说白蒲检问所有个斗鸡眼，莫非这是我的儿子不成，我又打听到他的年龄，跟我儿子一样大啊！

　　秀芹：天下斗鸡眼有许多，怎么能证明这个斗鸡眼就是你的儿子呢？”

　　老太婆：我的儿子屁股右半边有块青斑，上辈人说，这是阎王老爷把他踢到人间来的痕迹，不信你们去看，如果确实有块青斑，那一定是我的儿子。

　　秀芹和妇女甲对视了一下。

　　秀芹听了老太婆的诉说，便拿定了端掉据点的主意。

　　秀芹把检问所四个伪军的老婆全找到了，集中到她家来开会。她把腰间的枪拔了下来，放到桌上，四个伪军老婆吓了一跳。

　　秀芹：你们不要怕，今天找你们来，不是找你们算账的。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日本鬼子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新四军马上回来了，靠日本人是羊伴虎睡，靠不住的！共产党都把你们的老公所作所为记了一个账，哪一天打了谁，哪一天抢了谁家的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她拿起桌上的枪，朝枪口吹了吹）“新四军一回来，都要跟你们老公算账的！

　　四个女人吓得抖抖瑟瑟，纷纷求饶：我们也是没办法给逼的！我老公是给拉壮丁拉过去的！我们只是为了糊口饭吃的……

　　四个妇人七嘴八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秀芹：只要叫你们老公记住，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现在只要他配合我们民兵动作，我保管没事；如果配合得好，还能立功受奖。

　　四个妇女，双手合十，连连祷告“阿弥陀佛”。

　　秀芹：现在我要你们四个人，把我，还有一个老太婆，带进岗楼里去。

　　四个妇女：你去找他干啥？

　　秀芹：帮斗鸡眼找妈妈。

　　这时一个妇女勇敢地出头了：只要不动刀不动枪，我带你们去，岗楼里的人我都认识。

　　其他的三个妇女也都附和说“我们一起去”。

　　下午，四个伪军家属，带着秀芹，还有一个要饭的瞎老太，一行6人来到白蒲岗楼检问所。

　　两个站岗的伪军，见到熟悉的四个伪军家属，感到奇怪。

　　伪军甲：今天是什么风把四位嫂子都吹来了？

　　伪军家属：队长在家吗？

　　伪军甲：在，在岗楼上面。

　　伪军家属：你去报告一下，马上中秋节了，我们老公平时在这里承蒙他照顾，让他辛苦了，我们捎来几瓶酒孝敬他。”

　　伪军乙：好，我去报告。

　　伪军乙立即爬上岗楼，一会儿下来嚷道：“队长有请！”

　　秀芹等一行6人全都爬到检问所岗楼上面。

　　一个个伪军家属都恭维地喊“队长好，队长好”，其中一个女人把四瓶白酒拎到斗鸡眼跟前显摆。

　　伪军家属：马上中秋节，这是我们对你的慰问！

　　斗鸡眼，望着四瓶酒不由两眼一斗；又朝这些女人一望，两眼又一斗。对鸡眼莫名其妙：一个月下了二十九天雨，难得一天睛（情）啊，慰问送酒，四个家属一起来，真是芝麻掉到针尖上——难得啊！

　　斗鸡眼朝秀芹、老太一望，两眼又一对：这两人是谁啊？来干啥啊？再细一看这个老太，多眼熟啊！有点像我十四五岁时的妈妈，斗鸡眼正在纳闷，秀芹察颜观色，好像发现了什么。

　　秀芹：你认识她吗？她是专门来看你的啊！

　　斗鸡眼两眼久久地一动也不动地斗在那里了，他目瞪口呆了！

　　秀芹：十多年了，老太一直找你啊，想你啊！她跟我说，我儿子屁股的右半边有块青斑，不信你们去看，如果确实有块青斑，那一定是我的儿子。

　　斗鸡眼扑到瞎老太的跟前了，惨叫一声：“妈妈！”

　　瞎老太两手抖抖瑟瑟地摸着自已的儿子，两颊皱巴巴的脸皮不停地抖动着，想说什么，但一句也说不出来。

　　瞎老太：妈想你，把眼睛都想瞎了，现在看不到你屁股上的青斑了……

　　瞎老太呜呜地哭出了声，两手不时擦拭着流干了泪水的眼窝。

　　秀芹：（对四个伪军家属说）你们陪老太在这儿喝喝茶，我跟队长说一会儿话。（她朝斗鸡眼说）我们借一步说几句话好吗？

　　斗鸡眼点点头，跟着秀芹下楼，来到了一个僻静处。

　　秀芹直截了当地亮出了自已的身份——

　　秀芹：我就是白蒲区的妇救会主任，兼民兵队长，我告诉你，新四军马上要回来了，你下面的兵都是我们的人了，你现在是‘孤家寡人’了，你不要做茅坑里的又臭又硬的石头，要想想自己可怜的妈妈，想想自已的前程，想想将来怎么活？

　　斗鸡眼的两个眼珠斗在那里了。

　　斗鸡眼：队长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秀芹：只要你配合我们，我保准你有活路。

　　斗鸡眼：一定一定，照办照办。

　　秀芹和斗鸡眼谈完话，招呼岗楼上的四个伪军家属回家。当她离开检问所的时候，回头又跟斗鸡眼握了握手。

　　秀芹：后会有期！

　　四、闯关

　　秀芹按照时间地点接到了上面派来的新政委和他的随从。

　　秀芹：同志，你们辛苦了！天快黑了，快，跟我走！

　　秀芹领着接来的两人，在薄暮冥冥中走了四五十分钟，来到白蒲岗楼检问所前。

　　秀芹：（对两个来人说）你们暂且在这玉米田里避一下，我先上去联系一下。

　　秀芹来到岗楼前，被一个哨兵拦住了。

　　哨兵：你们找谁？

　　秀芹：找你们头头斗鸡眼。

　　哨兵：口气不小哇，你是谁?

　　秀芹：才两天，就不认识我了？

　　哨兵：（凑近一看）啊，队长主任，头头在楼上，你请——

　　秀芹径直上了岗楼，斗鸡眼一见秀芹，意外吃惊。

　　斗鸡眼：啊呀呀，大主任驾到，有什么吩咐？

　　秀芹：（态度和蔼地）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噢，现在我家舅舅和表兄，要从这里到我家去。

　　斗鸡眼：没问题，我这里放行，人在哪里啊？

　　一个负责瞭望的伪军忽然走来报告：不好，查岗的皇军来了！

　　斗鸡眼投向瞭望孔，在浓重的暮色中，发现距离三四百米远的地方，有两支手电筒的光一闪一闪的。

　　斗鸡眼（有些慌张）：大主任，皇军来了，你回避一下吧！

　　秀芹一看，这两个鬼子是来检问所巡查的，这是回避不了的，玉米田里还有上级派来的两个人，他审时度势，当机立断，立即从腰间拔出手枪，对着两个手电光点，“砰！砰！砰！砰！”四枪，两点手电光熄灭了，两个鬼子倒下了，斗鸡眼一时又惊又怕，两颗眼珠斗在那里了：乖乖!好厉害啊！

　　秀芹：（反应很快地说）所长，你别怕，要是明天皇军有人来查，就说是新四军偷袭检问所，两位太君在激战中英勇战死。你要命令所有的兵，统一口径，是新四军袭击的。（她朝楼下喊道）舅舅表兄你们出来吧，我们赶路！

　　秀芹：所长，你今天表现很好，我要记上你一功的。

　　说罢，秀芹和接来的两人直奔被围困的通海抗日自卫团而去。

　　作者朱华山创作经历：

　　自八十年代开始业余文艺创作，迄今笔耕不辍。本人文艺创作代表作主要四个方面：

　　一是小说类，短篇如《紫檀木盒》（《人民文学》1997年7月号）、《田二哥听戏》（《光明日报》1981年10月15日）； 中篇如《一份绝密名单》（《中国档案报》1998年连载）：长篇如《黄海情仇》（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出版）；

　　二是戏剧类，1981至1983连续三年在上海《新剧作》发表《新上任的豆腐官》《哭哭笑笑》《中秋月》三个剧本；

　　三是散文类，如《启程》（《新华日报》1974年1月，5000字）；《高山赋》（《安徽日报》1976年7月，6000字）；《红五月之歌》（《解放日报》1972年5月1日，4000字）。

　　四是艺术类：《选良种》（歌舞）（获省创作一等奖，国家灌制唱片）《陈毅同志在盐城》（组歌）（获省创作一等奖，国家灌制唱片）

责任编辑：石庆慧 最后更新：2025-12-24 15:3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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