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五章（现代诗组诗）
2025-07-15 16:17:04  来源：抗战胜利80周年征文作品 文/谢静  点击：  复制链接

　　第一章：炭窑星火

　　十八岁在太行山烧炭 窑顶的土

　　被炮声震得簌簌掉 石头攥紧斧头

　　说要下山打鬼子 爷爷把半筐炭摔在地上

　　去年县大队撤退时 没留下完整的步枪

　　他们在炭窑深处挖洞 埋传单

　　区里交通员塞的 油墨印着一二九师

　　爷爷识字不多 抗日救国四个字

　　吼得比炭窑的火还响 石头念传单

　　念到破袭正太铁路 爷爷的柴刀

　　砍进树干 铁路断了 鬼子的军火

　　运不上来 那年冬天雪封窑门

　　啃冻玉米饼 听山外枪响 正月初二

　　交通员摸黑进窑 眉毛挂冰碴

　　去井陉矿 炸煤场 爷爷摸出

　　藏在炭堆里的手榴弹 木柄留着血渍

　　三个月前从牺牲队员身上解下的

　　井陉矿的铁丝网带电 爷爷浸了水的棉袄

　　裹手剪网 电流滋滋响 袖子冒烟

　　石头背炸药包跑向煤堆 探照灯

　　照亮他的背影 枪响像巨石砸在窑顶

　　爷爷点燃导火索 滚进壕沟时看见

　　石头躺在雪地里 手里攥着没拉的手榴弹

　　煤场爆炸的火光映红半边天 爷爷

　　顺着山沟跑 裤腿弹片划开的口子

　　渗血成冰 他在窑洞口蹲了三天

　　等不回石头 后来区里说 石头的尸体

　　被鬼子挂在矿门口 胸口别着半张传单

 

　　第二章：饥荒行军

　　一九四二年 爷爷跟着游击队转移

　　队伍在山梁走 看得见山下鬼子炮楼

　　小战士饿晕过去 爷爷塞给他最后半块糠饼

　　自己啃树皮 舌头出血 路过老乡家

　　炕上躺着饿死的孩子 母亲用破布裹尸

　　见了队伍就磕头 带上他吧 去打鬼子

　　爷爷在娘子关伏击 鬼子卡车开来时

　　他从石头后跳出 往油箱扔手榴弹

　　弹片擦过耳朵 队长喊撤退 他看见

　　卡车里爬出伤兵 举刺刀冲来 爷爷

　　挡开刺刀 拳头砸在对方脸上 直到

　　那鬼子不动弹 才发现他胸口挂着全家福

　　女人抱孩子笑 抗战胜利那天

　　爷爷在窑里出炭 山下锣鼓响

　　他扔了炭叉跑出去 区干部举红旗

　　日本投降了 爷爷蹲路边哭

　　眼泪掉在炭灰里砸出小坑 后来知道

　　石头的爹娘那年春天被鬼子活埋

　　临死还喊八路军万岁 建国后

　　爷爷去井陉矿当工人 夜班盯着煤堆

　　工友问看什么 他说看有没有石头的影子

 

　　第三章：铁火新生

　　一九五八年大炼钢铁 爷爷捐了铁锅

　　守在高炉前三天三夜 说这铁水

　　要浇成枪 打跑来犯的敌人 我记事时

　　爷爷总在院子磨镰刀 刀刃发亮

　　就坐门槛讲抗战 说到石头

　　把镰刀磕在地上 要是石头还活着

　　看见现在的好日子 得多高兴 那年清明

　　去井陉矿烈士陵园 爷爷摸石头墓碑

　　兄弟 你看这铁路 跑的都是咱们的火车

　　前几年修抗战纪念馆 征集老物件

　　爷爷捐了箱底的手榴弹木柄 血渍发黑

　　他在馆里转 看见展柜的传单

　　突然对着玻璃磕头 额头咚咚响

　　工作人员来扶 这是石头念过的传单

　　字还没念完呢 去年爷爷走了

　　九十九岁 临终攥我的手 嘴唇哆嗦

　　听不清话 我凑到他嘴边 反复念

　　别忘 井陉矿 出殡那天降雪

　　像石头牺牲时那么大 送葬队伍

　　路过炭窑旧址 看见洞口长着小松树

　　枝桠挂冰棱 在风里晃

 

　　第四章：碑石回声

　　现在每年去井陉矿纪念馆 站在石头照片前

　　玻璃映出自己的影子 讲解员说

　　牺牲战士里 最小的才十四岁 我摸展柜传单

　　油墨味好像还在 那些字像炭窑火星

　　烫得眼眶发热 老家的山种满果树

　　春天开花 白的粉的 像当年爆炸的火光

　　爷爷说过 太行山的石头硬 鬼子啃不动

　　太行山的人更硬 能把鬼子熬垮 现在

　　山脚下修了高速公路 卡车轰隆隆过

　　爷爷要是在 准会说 这路比鬼子铁路结实

　　纪念馆留言本上 有人写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

　　我在后面加了句 负重前行的人

　　我们永远记得 走出纪念馆

　　看见几个孩子在台阶玩打仗游戏

　　举着树枝当枪 喊着冲啊 声音传过山

　　惊起一群飞鸟 阳光照在纪念碑上

　　刻着的名字 每个都像未熄灭的炭块

　　在太行深处 持续发热

 

　　第五章：长歌未央

　　井陉矿的铁轨还在 现在跑着运煤火车

　　车头漆成红色 像当年炸煤场的火光

　　爷爷捐的手榴弹木柄 在展柜里

　　木柄的血渍 成了凝固的钟摆

　　每秒都在敲 一九四二年的雪

　　一九四五年的火光 一九五八年的铁水

　　现在老家的年轻人 下班会去纪念馆

　　摸一摸石头的照片 他们手机里

　　存着抗战剧 但更爱听老人讲

　　真实的炮弹碎片 嵌在谁家老墙里

　　太行山的梯田 每层都种着记忆

　　春种玉米 秋收时 秸秆堆成当年的炭窑

　　高速路的灯光 夜里像流动的火把

　　从娘子关一直亮到井陉矿 照亮

　　那些没说完的传单字句 没拉响的手榴弹

　　和爷爷没磕完的镰刀 现在我站在山梁

　　看山下的城市 高楼像竖起的纪念碑

　　每一扇窗户 都亮着和平的灯

　　但我们记得 灯芯是当年炭窑的火星

　　是石头没合上的眼睛 是爷爷们

　　用骨头作柴 烧了整个抗战岁月

　　才点亮的 这片土地的黎明

责任编辑：毛里遥 最后更新：2025-11-12 11:3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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