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弥漫的早晨
2025-06-18 16:21:47  来源：抗战胜利80周年征文作品 文/梁刚  点击：  复制链接

　　雪落时，想起赵一曼

　　想起她与白色有关的一生

　　——白花寺坍塌的砖墙

　　褪色裙摆，马匹驮着寒霜

　　以及刺入黑夜的

　　脊骨，比雪更凛冽的

　　还有宁儿臂上，烫伤的

　　姓氏，以及凝成盐粒的泪

　　白，从她断裂的指节漫出

　　浸透黑土地，漫过

　　每一棵松针托起的黎明

　　她将自己钉进风雪

　　以草根续接民族的脉管

　　硝烟织成裹尸布，而信仰

　　在辣椒水中结晶

　　电光撕裂的魂魄

　　化作火，点燃冻土下的根须

　　三十年，雪依然簌簌地白

　　总有人堆起雪人，眼眶里

　　嵌着未融化的年代

　　而宁儿只守着木屋

　　把母亲的名字捂成体温

　　拒绝所有勋章与碑文

　　像拒绝一场雪

　　被车轮碾成泥泞

 

　　无法抵达的家书

　　父亲，那一年光景很暗

　　命运在九月凝固成锈蚀的时针

　　您转身叩响永恒的门环

　　我从此被抛进失语的黄昏

　　来路坍缩成噩梦的沼泽

　　没有族谱，没有籍贯

　　像一株被风篡改姓氏的稗草

　　在无名荒冢上摇颤六十年

　　枝叶摆成告别的弧度

　　而每一声风吟都在呼喊：

　　父亲，您现在冷吗

　　父亲，三岁的我翻出蒙尘的枪套

　　循着勃朗宁褪色的弹道

　　剥开时间的茧壳

　　我看见火红的高粱地翻涌成海

　　看见硝烟淬炼的旗帜漫卷黄沙

　　看见您用脊梁撑起破碎的河山

　　手雷撕裂的夜幕下

　　黄河咆哮着吞下星光的残骸

　　秋风扫落膏药旗时

　　弹壳坠落成历史的纽扣

　　每一帧画面都烙着呐喊与热泪

　　党旗在火中涅槃

　　而您的笑容是永不褪色的底片

　　父亲，从此我的眼睛生疾

　　总在黑白胶片里，打捞您的影子

　　从飞驰的铁道到燃烧的地平线

　　反复被弹雨淋湿眼眶

　　连荒诞的枪声都让我攥紧拳头

　　妻子端来温粥，我推开

　　她将月光披在我肩头

　　试图用炊烟缝合现实的裂痕

　　可她不懂啊——

　　硝烟是您留给我的脐带

　　弹孔里藏着您尚未说尽的方言

　　我的骨骼缺了钙

　　一生都在模仿您站立的姿态

　　父亲，您还好吗

　　思念在掌心坍落成苍白的雪

　　纷纷扬扬落向无名碑的裂隙

　　蒲公英举着透明的魂魄

　　追索长江尽头消逝的帆影

　　今夜，我试图截取银河的碎屑

　　将遗落的岁月缀成灯盏

　　却只抱住一阵风的呜咽

　　把月光哭成

　　揉作一团的纸

责任编辑：严娜 最后更新：2025-11-12 14: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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