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弃守前后见闻日记(1938年10月12日—24日）
2018-03-31 11:13:49  来源：广州抗战文史  点击：  复制链接

张家耀

1938年10月21日广州沦陷前，我在广州日报任采访主任，直至10月23日才离开广州。此段时间广州的情形，深印脑际，兹将当年日记整理出来，以记述广州弃守前后的若干情况。 　　10月12日（星期三）  晚上回广州日报社时，知道今天拂晓结集大亚湾海面的日军强行在澳头附近登陆。数十架飞机轮番向我守军轰炸、扫射，日舰上的大炮集中火力向我阵地轰击。负责守卫这一带的莫希德师罗懋勋团一个营官兵几乎全部牺牲。日军未遇抵抗便在澳头附近登陆，并向淡水挺进。防守淡水的罗懋勋团的两个营经不住敌人的猛烈炮火及空袭，仅仅抵抗了二小时即行溃退，淡水便陷敌手。这些不幸的消息，由国内版编辑改写为本报特讯，轻描淡写地写好稿子付排。最后总编辑看大版时还作了修改，将有刺激性的字句删改了。 　　10月13日（星期四）  报纸发表了淡水失陷的消息后，市面人心惶惶。我走访广东省动员委员会，他们正在修订动员方案，没有什么可以报导的。敌人刚在淡水登陆，他们已手忙脚乱。看见他们忙乱的情形，心里真不好受。 　　晚上回广州日报社，知道今天下午惠阳失陷后，日军分兵向樟木头、横历、石龙等处进犯，并集结兵力企图进犯博罗、增城。余汉谋总司令已派六十五军军长李振球为前敌总指挥，李已匆忙带了几个参谋人员、副官等到增城朱村设前敌指挥所，惟愿能大力阻击敌人。 　　10月14日（星期五）  市面情形更加纷乱，有钱的市民及军政界的家眷，大都率先纷纷离市他往，自然尽量带走财宝。 　　得悉博罗也于今天放弃了。驻博罗的林君绩团（补充团）钟冠豪营畏敌擅自脱离建制，向河源逃跑，林君绩便向福田“转进”（退走的好听代词）。 　　陈总编辑对我说，他拟先后疏散妻子到澳门去，他自己决定与报社同进退。他珍藏的书籍无法运走，很为惋惜。伍经理已将报社一些闲置未用的印刷器材包装，拟先运往清远储藏起来。 　　10月15日（星期六）  报社收到第四路军政治部发来的特讯，谓我军在福田大捷。编辑部人心振奋，以特大号字标题第一版刊出抗战胜利的好消息。 　　 　　下午曾到教育路广东省文化界抗敌后援会去走了一转。他们正在组织宣传力量，准备到各区宣传抗战救亡，歌咏队更为活跃，大家在唱“保卫大广州”。 　　10月16日（星期日）  今天各报刊出福田大捷的消息后，市民都很振奋。可是这则报导原来是夸大战果，未符事实的。查实昨天下午日军一个联队（即一个团）在敌机掩护下沿增（城）博（罗）公路向福田进犯，轻率冒进，遭到李振球部的坚强抵抗，敌军意外受挫，便退回博罗整顿。李振球部虽取得了小捷，但伤亡很大，恐难在福田持久作战，李便命所部向增城附近撤退，拟在增江右岸设防坚守。第四路军政治部主任李煦寰有意夸大战果，渲染战绩，企图邀功，故发出福田大捷的特讯要各报登载。一般市民听见战胜消息，人心大定。省动员委员会今天还筹备到前线去慰劳呢！ 　　晚上回报社，陈总编辑找我谈话。他对夸大战果的报导深表不满，他说如此下去，自欺欺人，终必自吃恶果。 　　得悉日军已以大部队从响水附近绕出龙门、正果、派潭、从化至花县，向广州进行大包围，广州情势已很危急。但由于今天各报刊出了胜利的消息，市面人心已告安定，对敌情很为麻痹，这对抗战前途是很不利的。李煦寰真是弄巧反拙了。 　　10月17日（星期一）  今天一早省会警察局奉命通知市民赶快疏散。我正在安眠，被警察的打门声惊醒了。昨天才说大捷，今天又要强迫疏散，西洋镜自己揭穿了。 　　广州今天警报频频，许多地点落了弹，这也说明敌人进一步威胁广州，市民疏散的安全更成问题了。 　　下午我到市府等处采访，他们正在准备疏散，显得很紊乱，没有什么可以发表的新闻。 　　10月18日（星期二）  上午我到石牌中山大学采访，他们的书籍物件都已打包，陆续疏散。据说决定疏散到云南去。 　　今天警报不断，敌机又在市区投弹，死伤当然不少。我们的防空设备太差了。

　　广东省动员委员会在净慧公园民众会堂举行总动员大会，党政军首要余汉谋、吴铁城、曾养甫、谌小岑、余俊贤、李煦寰、黄范一、钟天心等都参加，他们在会上说得慷慨激昂，誓与广州共存亡，要保卫大广州，决定组织宣传队多队，立即出发宣传。文化界组织一个大队，由董爽秋教授为大队长。我决定参加这个大队工作，已与董教授接洽，他欢迎我参加宣传。

　　10月19日（星期三）  市面很混乱，有些商店已停止营业，贴上奉令疏散字样。市民陆续疏散，可是由于交通工具缺乏，又只能向西北方向疏散。广花公路上，大小车辆拥挤不堪。过石围塘的轮渡及船艇也供不应求。看见这种混乱情形，令人愤慨！

　　在广东省军管区工作的老周晚上告诉我：他们已将未能撤走的文件烧毁，决定明天全部离开市区，疏散到新兴县去。我到市府访问发布新闻的陆科长，他说市府决定向广宁疏散。

　　我决定随同广东省文化界抗敌后援会的宣传大队一同撤退，要坚持到最后才撤离市区。今天撤退的人更加纷乱，亲眼看见市民们像热锅中蚂蚁一样的情景，真叫人痛心。

　　10月20日（星期四）  午后到市区走了一周，看见市面情形更加紊乱。要疏散的市民大都走不动，交通工具非常缺乏，有“行不得也哥哥”之叹！有不少人是不准备疏散的。据说已有汉奸四出活动，市面谣言甚炽。

　　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日记及文稿敝帚自珍，还是随身带着走；书籍、衣物带不了，只好留下。广州日报已决定停刊，报社的同事也各奔前程了。

　　10月21日（星期五）  到省府及市府已找不到人，搬不走的公物到处乱扔。据说广东省主席吴铁成早已向连县撤退，广州市长曾养甫已到广宁。省市首脑都已闻风先逃，他们公开宣称“誓与广州共存亡”，“保卫大广州”，言犹在耳，却都是空话。

　　新近接任的省会警察局长李郁坤携带细软逃走了，警察也准备撤退。据说负责保卫广州的余汉谋总司令已于今天拂晓前撤离广州到翁源去。敌人未到，守将先逃，难怪市面混乱，人心惶惶。隐约可闻郊区炮声。 　　

　　广州市社会训练处的集训总队妇女连今天也撤退了。这些民众武装原来是打算用来保卫广州的，现在正规军既已溃败，他们自然只好“转进”了。但保卫大广州的歌声仍在高唱，这是青年男女组成的宣传队还在进行工作。

　　10月22日（星期六）  回广州日报社去一看，已是人去楼空，印刷机器也搬光了。

　　晚上随同文化界宣传队在西村增埗进行宣传，夜间就住宿在一间已停止营业的商店中。店内的货物已搬空了，只有一个老店员在看铺。大队长董爽秋下午曾派人到省动员会去联系，已找不到人，失了联系。据说钟天心、李煦寰等负责人都早已离开市区了。只有这班不知死活的读书人，却迟迟未忍离去。

　　增埗一带的船艇忙着过河，扶老携幼，呼男唤女，拥挤不堪。

　　10月23日（星期日）  我们一行30多人由董大队长带领由西村埗头搭船渡河，向西撤退。船小人多，秩序大乱，董大队长几乎被挤落水。好容易渡过了二道河，我们便向官窑前进。沿途见有不少警察，他们走得很狼狈。

　　晚上，我们到达一个小村庄借宿，正准备弄饭吃，却有不少后续的人蜂拥到来。他们说日军主力部队已进入市区。我们走到村边高岗上向广州市区了望，只见火光烛天，一片殷红，不知什么地方被焚烧了。后来还有不少佩带短枪的省会警察陆续走来，他们已疲惫不堪。

　　10月24日（星期一）  我们今天到达四会县城，在孔庙集中。广东省动员委员会的负责人钟天心、吴荣楫等都已先在。到达这里的人很多，很杂乱。

　　晚上我们席地开会，决定保留广东省文化界抗敌宣传队的各称，留在四会乡下工作，先领一部分生活费。有些人却愿意改到别处去，因为四会离广州太近，他们考虑个人的安全，所以不愿留下来工作。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18-03-31 11:15:11

特别说明：抗日战争纪念网是一个记录和研究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历史的公益网站。本网注明稿件来源为其他媒体与网站的文/ 图等稿件均为转载稿，本网转载，并不意味着赞同其观点或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本网转载出于非商业性的文化交流和科研之目的，如转载稿侵犯了您的版权，请告知本网及时撤除。以史实为镜鉴，揭侵略之罪恶；颂英烈之功勋，弘抗战之精神。我们要铭记抗战历史，弘扬抗战精神，坚定理想信念,为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实现伟大的中国梦作出新的贡献。感谢您对抗日战争纪念网的支持。
纠错电话：0731-85531328、19118928111(微信同号)

上一篇：广州最后之日

下一篇：广州失陷，军事当局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