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苦奋斗 坚持持久抗战（五十三）
2018-07-25 11:26:04  来源：《新华日报》抗战通讯选　  点击：  复制链接

　　红胡子号兵

　　张碧瑜

　　司令部走出来，看见门口坐着一个衣服穿 得很破烂的弟兄，赤了膊，在邠儿晒太阳捉風子，样子是很悠 闲。在司令部门口捉虱子，象这样的弟兄倒是罕见。

　　仔细地看看他的外表，最触目的便是他的黄色的胡子，黄得 发红，卷曲着，堆满了整个下巴，紫色的脸，配着一副又大又圆 的眼晴，头发蓬松着，乱七八糟地堆在头上。这副样子，活象一 只老猴子捉虱，所不同的就是在他的身上，还桂着一个军号。

　　支队里面大名鼎鼎的红胡子号兵。他的名字 叫刘昆，义乌人。不要看不起他这副怪样子，他却是一个最勇敢 的最能战斗的抗战意志最坚决的游击队员。他最爱喝酒，又能花 钱，常跟弟兄们混在一起，所以弟兄们都非常喜欢他。

　　他常常对弟兄说：“我是最怕死的，但是有一件事，我不怕 死：第一、在人家欺侮我的时候，我就不怕死，我要和他拚命! 第二、为了母亲，什么事我都不怕死。第2、为了国家，为了民 族，我更不怕死，我要和鬼子拚命!”因此他做了游击队员。

　　红胡子的军号，不管到什么地方，不论在什么时候，号就是他最緣峨器，也题軸侣。红胡 士:入从目I』是当过兵的9馳号賴又散脆又離，在他的， ^面，可以听出他包藏在内心的奔腾着的倩感。大家都爱听 ^号兵吹号。在烦闷的时候，他会—.个人靠在树下，吹着他的呜呜地象細儿哭;在他高兴的日權，他会舰顧9拿起 他的号乱吹.一顿。他最爱吹的就是冲锋号：“嘀嗒嗒嘀嗒嗒嘀嘀嘀!”他末了 还会来一个“杀呀”丨红胡子号兵并没有高深的学问，也没有受册么教育，但是 红胡子号兵有很多了不起的战绩，他有自己新发明的游击战术和 准确的游击理论，他是一个天生的游击队的领导者。红胡子号兵， 变成了游击区里面妇孺皆知的人物。在杭嘉湖一带，鬼子听见了 他的名字就要头痛。但是，他们却不得不尊敬这个红胡子号兵， 因为他的确是一个英勇的坚强的战士。

　　有一天晚上，红胡子号兵背着他的号，带了好几个弟兄和一 挺机关枪，跑到杭州的附近凌家桥民众教育馆(敌人的营房)的 门口去打游击，他把弟兄们分配在较远的地方，再把机关枪对准 了民众教育馆的门口，然后叫弟兄们先疏疏落落地放了几枪，同 时他就来一个冲锋号。敌人听见号声，就慌忙地跑到营门外准备 还枪，那晓得，红胡子号兵马上就架起机关枪，嗒嗒嗒嗒嗒嗒地 扫射，三十多个鬼子应声倒下，这时候红胡子号兵却抬起机枪， 悄悄地带着弟兄们回到部队里去睡他们的大觉。这天晚上，敌人 的机枪大炮一直打到天亮，真不知消耗了敌人多少弹药!

　　弟兄们都说：“红胡子号兵真能打游击丨”

　　几个人一道儿打游击，并不新鲜，最奇怪的是，红胡子号兵 一个人也会打游击，而且消耗敌人大量的子弹、人力和精力有一天，红胡子号兵独自儿带了一根长绳子和他的一支号， 一瓶老酒，一些花生米就出去了。有人问他到什么地方去，他回 答说：“打游击去”。人家都不相信他，但他却果然去了他选了这个漆黑的晚上，一个人跑到敌人铁丝网的边上。敌 人为了预防我们的袭击，在铁丝网上挂了许多空洋铁罐、啤酒瓶 等一大串，谁碰了它，就会叮铃当朗地响起来。敌人认为这个是 很好的办法，谁知道这一次却给红胡子号兵利用了这玩意儿，跟鬼子开了一个大玩笑。他偷偷地把绳子绑在铁丝网上，一直把绳子 -拖到一二里外的一座小坟头上，他自己躺在坟堆后面，很得:&地 喝起酒来，他一面喝酒，一面随便用手把绳子一拉，那边铁丝网上 面的洋铁罐和酒瓶就开始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刚睡下去的鬼子听 到这声音，以为又是游击队爬过来摸营了，就从床上跳起来，把 机关枪嗒嗒嗒嗒嗒嗒地摇个不停。红胡子号兵坐在坟后面暗自好 笑。

　　枪声又渐渐稀下去了。他又喝了第二杯酒，再把绳子拉一拉， 敌人马上又是一阵不停的机关枪。这样一直给他搅到拂晓，他才 把绳子弄断，回去睡他的觉去>司令要他带一班弟兄去打游击，他带了这班弟 兄，背着他的号去了。到了游击区，他只是东跑西跑，今天坐坐 茶馆，明天吃吃老酒，弟兄们都给他弄得莫明其妙，大家都有些 着急了。这样过了五六天，他忽然从外面跑回来了，问弟兄们荽 不要打游击去，弟兄们哪有不愿意的，于是大家都跟着他跑。跑 到路上，红胡子号兵看见沿途的老百姓,都叫他们跟蓿一起去。看 打游击去,其中有些胆大一点的老百姓，为了好奇心也就跟在他们 的后面，一会儿功夫，就浩浩荡荡地凑了二三百人。他们跑到了一 个山谷里面,红胡子号兵就把弟兄们分成好几组，每组弟兄带禮十

　　个老百姓，临时编定营号，并且关照吹什么号。布在几个山头上，他自己—个人，敌人的骑兵队刚刚通过这个山谷(这就是红胡子^ :五7、天工作所得的敌情报)。他看见敌人的骑兵—到，就 吹第-营的冲锋号，第一营的弟兄就开了两枪，他的号又换? 个，子，第三营的弟兄们在另-个山头又开了两枪。这时候，敌 人就着了慌，他们抬头看见晒山头都是人，枪声从四面山職 出，以为中了我们畔埋伏。敌人这一急非同小可，不管三七二十 一转马就逃，而弟兄们就瞄准他们的背心打，结果打死了好几个 鬼子，并俘获了好几匹日本马。

　　红胡子号兵和弟兄们，就把抓到的马匹都带了回来。

　　红胡子号兵打游击的次数，实在数不清，但他向来没有打 败，只有打胜仗: 有一天，我们的司令要试试他的本领，就先问他会不会带了 别人的弟兄去打游击，他回答：“可以的，无论什么人的弟兄都 可以”。于是司令就集合了一班人，请他向这一班弟兄训话，讲

　　红胡子就一本正经地训起话来。他说：“什么叫做游击?游， 就是游来游去，什么都没有一定，敌人在休息的时候，我们就要 闹得他们六神无主。击，就是突击，袭击，而游击就是出其不 意，攻其不备。

　　打游击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敌人的大炮和机关枪。大 炮是什么东西?轰隆隆丨轰隆隆丨这是大炮!利害不厉害2厉害 是很厉窖的，但是并不可怕，炮弹打过来，我们大家只要卧倒就 行了。他们看见一两个人是不肯打的，所以我们一听见大炮声，就 应该散开，卧倒，这样大炮就一点也不可怕。什么是机关枪?嗒

　　塔嗒嗒嗒嗒，这就是机关枪，这真是利害的东西，打到我们的身 上，会打出八九个洞，被打着的准死，但是机关枪可怕不?也不 可怕! 一听到嗒嗒嗒嗒嗒嗒的声音，便应该先找到敌人的机关枪 阵地，然后迂回到他的后面，把机关枪夺过来!因为机关枪是转 不过来的!所以你们尽管随我去打游击好了，包你们只有便宜决不会吃亏!”

　　红胡子号兵对于游击战和敌人的大炮、机关枪的认识是这 样，话又讲得通俗，弟兄们听得津津有味，于是大家都闻局兴兴 地随了红胡子号兵去打游击去了。

　　红胡子号兵，平时唯一的嗜好就是喝酒，所以他-天到晚就 是喝酒，可是他总是和弟兄们一同喝，他一个月二十块钱的饷， 都是这样用光的，士兵们极爱他。

　　在我看见他以后，约一个多月，红胡子号兵又出发了，这是 他最末一次的战斗。他一个人同着游击队的四个弟兄坐在游击区的一个茶馆里面喝酒(其实他在找情报，找游击的机会)，店老板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他，有两百鬼子兵围上来了，叫他快点躲 开，他说：“两百个人容易对付。”他就叫弟兄们散开，并且关 照他们，敌人不到一百公尺的时候，不要放枪，没有听见的号 声，也不要放枪。敌人愈来愈近，红胡子号兵就在店里面使劲地 吹了一个冲锋号：“喃嗒嗒，嘀嗒嗒，嘀嗒嗒!”

　　弟兄们就都开起枪来，鬼子吓得都跑了。

　　敌人的枪声渐渐稀少了，红胡子号兵非常高兴，可是狡猾的 鬼子知道这就是红胡子号兵吹的号，他们已经上过好几次当，因此 就再包围上去，用机关枪向这座茶馆扫射。红胡子号兵知道这一次 是完了，所以他索性大吹其冲锋号，嘀嗒嗒，嘀嗒嗒，响嗒嗒!

　　“杀”!红胡子号兵一面喊，一面拿着手榴弹向敌人的轻机关枪

　　上冲过去，一颗机关枪弹打到他的头上，红胡子号兵就这样地牺 牲在敌人的枪口下，但是他的号仍旧紧握在他的手中。

　　第一天，在那个地方，竖起了一块碑，上面刻着“支那勇士 红胡子号兵刘昆” 这是敌人替他立的碑!那下面躺着我们的勇士——红胡子号兵。他死了，但是他的冲锋号永远地在我和敌人的耳朵里响着。

　　(原载一九四0年三月二十五日《新华日报)

责任编辑：张波 最后更新：2018-07-25 11:2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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