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江,湘西的一个普通县,若跟一场旷世的战争联系起来,我最先想到的语义是止于江,因为的确让恣意妄为的侵略者止步在了一条江畔。
七里桥是距离芷江县城七里远的一个小村庄。中国抗日芷江县受降地的具体位置就在这里。以前来过一次,觉得这些红色旧址大多是一个模样,走马观花遛了一圈,连七里桥这个名字都没记下。工作人员把我们带到受降牌坊西侧的一座石拱桥旁,问中国抗日之路走了多远,却没人答得上来。女讲解员告诉我们,就是从北京的卢沟桥走到这座七里桥,花了8年时间。
在展览厅的几张老照片前,她问我们看出什么异样没有,大家端详半天还是摇头。这几张照片是日本投降代表走下飞机乘车去受降地的一个场景,不留心一眼就看过去了。从图上看到,日本投降的最高代表副总参谋长今井武夫走下飞机,上了国民政府准备的一辆敞篷吉普车,汽车先绕着机场转一圈,车头上插着一朵白旗,在场的有中日代表、美英同盟国等见证人、国内外新闻记者等,汽车行进到一个地方,镁光灯频闪,抢拍着历史性的一幕。这几张照片,再现了今井武夫乘坐的车辆从一侧过来、经过和离去拍摄者的几个连续镜头。第一张照片车上只有今井武夫一行4人,司机却不见了,但车一直朝前开;第二张照片上其他人不变,司机位置上露出一个钢盔;第三张是个90°垂直照,司机终于全部露身了,是一个国民党士兵,他缩着身子,把头压得很低。
为什么要这样呢?讲解员说,受降那天,芷江驻军中的司机们都不愿意去给日本人开车服务,军队长官下了死命令,这个不走运的士兵领上了这桩倒霉的差事。他认为跟日本人坐在一起是巨大的耻辱,又有人在前面照相,如果把他照进去了,那更加不光彩,当有相机对着吉普车时,他有意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原来是这样!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个士兵,身材很不起眼,是车上几个人中最瘦小的。我端起相机,把这几张照片翻拍了下来,遗憾的是没有留下他的名字。
走出展厅,我禁不住想起这个士兵,芷江机场就是美国陈纳德将军率领飞虎队一次次奋飞出击的地方,离七里桥受降签字地有8公里,这段路程,这个士兵兄弟心里是多么的难受,身边坐着的是昨天痛恨无比的敌人啊。跟不投机的人处在一起的滋味,我们都体会过,可还不至于是敌人。这种尴尬传到了我身上,心里很不自在。
七里桥抗日受降地,是中华民族扬眉吐气、重现尊严的地方。几十年后,时代变化,人们多是以旅游的目的来到这里,个人那份对战争的荣辱感触几乎淡化了,有人还说这个地方不好看。我这次来到这里,有幸看到照片上的那个无名士兵,我仍然感受到,远去的那场宏大的战争,与每一个生命的人格尊严是密切关联。
站在七里桥头,我很想说一句话:有时间要来这个地方走走。大家知道,东海那边,一个小小的岛屿,一些心怀叵测的日本人让全世界都不得安静,好像与这里有着某种关联。到这里耐心看看,人会安静很多,心中模糊的东西,慢慢清晰了。
责任编辑:肖礼娟 最后更新:2015-10-27 14:4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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