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歼日本海军中将山县正乡记
2022-06-24 15:32:36 来源：今日临海报 点击： 复制链接
西翁村村民带路寻访九龙山拿珠岩
1945年3月17日在战斗中被俘虏的日军
1945年3月18日在涌泉乡九龙山拿珠岩穴内被活擒的桑岛政吉
1945年3月18日在涌泉乡拿珠岩穴内被击毙的日军。右为桑岛上飞曹
《今日临海报》记者 宋金燕文并摄
正是午睡的时间点，涌泉镇西翁村翁良金家里倒是很热闹。
“今年是抗战胜利70周年，报纸上说会有阅兵哦!” 68岁的翁余福老早就想听翁良金讲讲当年九龙山捉鬼子的事了，他率先抛出了抗日的话题。
“那会儿我是亲眼看到过日本人的!你那会儿还没出生!”翁良金颇为“得意”，已经85岁高龄的他，尽管对于1945年的事情记忆模糊，但见过日本军官来村里这茬事，他很笃定。
“你那都不算啥，礼华可是在九龙山上正面遇到的!”翁余福“不甘示弱”，请了95岁的翁礼华来，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众人的话茬子便是扯开了。
接下来，这些祖祖辈辈生活在西翁村的老人们便回忆开了发生在1945年春天的往事——那一年3月17日，日军海军联合舰队第四南遣舰队司令长官山县正乡(追晋海军大将)乘坐的巨型水上飞机，被美军飞机击伤，且缺乏油料，误降椒江口，逃窜至西翁村九龙山拿珠岩洞穴内和唐岙的将军山壁后娘鱼洞的日机人员，遭到当时涌泉乡军民的合力围歼，在击毙的日军身上，搜出司令官山县正乡的名片……
确定真有其事?浙江省档案馆馆藏档案中，有一组1945年的电文：临海县发给浙江省政府(云和，3月18日)，浙江省政府发给重庆军事委员会(3月24日)，美国陆军陆空辅助东南办事处致浙江省政府外事室(3月30日)，蒋介石发给浙江省政府(4月3日)，等等。
这些电文说的都是一件事：1945年3月17日，在临海海门椒江江面，一架日本运输机迫降，被当地护航队和水警队合力围歼，日本海军中将山县正乡被击毙。
这些档案显示，与日本方面的记录一致，都是3月17日。并且，这组档案里有当时“浙江省政府03.24发”的一组详细记录：重庆军事委员会 铅山司□司令顾 密 据报(一)筱日15时，临海上空突来敌水上运输机一架，降落海门附近葭芷江边，经我队警护航第一大队及水警第二大队包围，敌开枪抵抗，并将该机焚毁，被我击毙敌七名，生俘四名，余泅水逃逸，仍在追缉中。嗣据俘敌供称，该机由南洋飞沪会议，途遭盟机袭伤，并缺油料，误为抵达永嘉而降。机内乘海军中将及随员廿七人。巧日复在九龙山发现敌四人躲藏岩穴内抵抗，当经击毙二名，生擒二名。在毙敌身上抄出海军中将第四南遣舰队司令官山县正乡及副官小昌禄一郎之名片。生擒敌连前共六名，已解台州守备指挥部审办。
这与老人们口中的史实全然吻合。
(一)末日飞行
时光倒退至70年前——
美军空袭日本东京的行动刺激了日本军方。日方深恐美国将以浙江各机场作为基地对其本土发动空战，遂急令日军“击溃浙江省方面之敌，摧毁主要的航空基地”，同时切断浙赣铁路，劫夺钢轨、萤石等重要战略物资。为此，日军于1942年5月发动了浙赣战役，1943年策划了广德作战，1944年又发动龙衢战役和丽温战役。在此期间，日军暂时放松对临海的侵扰。
太平洋战场上，美军在1942年6月的中途岛海战中取得胜利，获得太平洋战区的主动权。此后美军开始局部反攻。1944年6月，美日双方舰队在马里亚纳西部海域遭遇，爆发激烈海战(日方将此役称为“马里亚纳海战”，美军称为“菲律宾海海战”)。经此一战，日本海军的核心力量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中太平洋上的制海权和制空权随之彻底落入美军之手。至1945年3月，美军在攻占马绍尔群岛、加罗林群岛和马利亚纳群岛后，又占领被称为日本海上长城心脏的重要军事基地——关岛。
美军的强大攻势，使日本在中国的派遣军惶惶不安，生怕美军从东南沿海登陆，与中国抗日军队合兵抗击日军，断绝其在太平洋战场作战部队的后方补给线。为保住日本在中国东南沿海的滩头阵地，日军大本营开始收缩防线。撤退的部队包括第4南遣舰队。
第4南遣舰队司令部人员奉命由印度尼西亚转移到上海。东京、上海、爪哇之间频繁的电文被驻中国、澳大利亚和夏威夷的美海军无线电侦听部队截获,一些日军高级指挥官行动的密电被成功破译。日军第4南遣舰队司令部撤退准备的绝密事项,如飞行时间、航线、飞行高度和速度等飞行计划全被盟军截获。日军第4南遣舰队司令山县正乡海军中将及参谋人员一行离开爪哇乘坐H8K2-L“晴空”32型水上飞机(日本称飞船或大艇)。为了增加运输能力和防弹设施,这架“晴空”的防御武器只有一门20毫米尾炮和一挺13毫米机枪。山县乘坐的这架“晴空”于3月14日从印尼安汶起飞。
那么作为司令官，山县正乡是为何人?据记载，山县正乡1911年毕业于日本海军兵校39期。1918年山县作为海军水雷学校毕业生,成为日军的鱼雷战专家。1923年,山县在海军大学学习,毕业后他到“山城”号战列舰上任水雷长。一年后任横须贺海军工厂兵部检查官。1927年底至1929年夏,山县中佐赴英国负责舰政本部外国兵器购入和收集技术情报任务。1934年,山县成为日军第一艘航母“凤翔”号的舰长。以后历任海军航空厂总务部长、海军大学教官、第3联合航空队司令和海军航空本部总务部长……1941年太平洋战争前夕,日本海军航空队开始掠夺中国战时重要物资,为支配开往日本的船位,成立了特务组织——儿玉机关,山县少将即是其中之一。儿玉机关在中国疯狂掠夺,如1945年3月即把在中国大陆搜刮的283吨铜币、1000余吨铜块和钨等物资用东洋汽船公司6 930吨的“信洋丸”货船由吴淞经青岛运达神户。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山县调任第26航空战队司令。1943年山县中将调海军军令部,后调任台湾高雄警备府司令,最后任驻印度尼西亚第4南遣舰队司令。
山县中将偕司令部参谋等人,加上机组人员乘坐的“晴空”，在3月14日黄昏飞抵第2南遣舰队司令部所在地泗水,15日晨飞往新加坡。由于南海上空美机活动频繁,日机在各着水地收集美机巡逻时间与航线的情报,以选定最安全的飞行时间与航线。16日飞往香港途中,由于发动机故障和气候恶劣,“晴空”在海南岛三亚降落,着水时触上珊瑚礁,飞机底部破损。由于没有可换乘的陆基飞机,只好连夜排水修理。17日上午10时日机离开三亚,预定飞到台北附近水上飞机修理厂检修后飞往九州。但在淡水上空盘旋时,通信员收到电报:台湾受到美机空袭,不能降落!山县了解到飞机燃料还能继续飞行1小时20分,于是命令转向飞往上海。日机转向时高度约4000米,速度259千米/小时。由于云层密布,日机下降到300米高度。看到中国海岸后,山县与参谋们心情松弛下来,正洋洋自得时,美机出现了……
(二)自投罗网
“特急云和省政府×密：寅筱下午三时卅分，敌巨型水上运输机一架降落海门江面。当经电饬海门区署派队警会同当地驻军围捕，一面分电沿江各乡防敌人登陆逃窜，集合乡保队严密搜索。该机中约有敌卅余人，见我军围捕，即推动机身向海门后十里之葭芷镇江面逃逸，为我军警追及，遂开枪射击对抗约一小时。余敌势不支，举火焚机。经我军警奋勇搜捕，生擒四人，余或被焚死，或遭击伤。经初步侦讯，敌俘供称，机内有海军中将及中校高级将领等多人。除将敌俘交由当地驻军转解台州守备司令指挥部严讯外，理合将敌机降落及毙敌俘酋缘由先电鉴核。临海县政府寅巧印”
根据民国34年3月19日临海县政府致省政府电报来看，这架被美军击伤的飞机，在椒江“现身”。
不是要去上海吗?日本飞机怎么跑到椒江的，“浙江省政府致军事委员会电”中有原因说明：“据俘敌供称，该机由南洋飞沪会议，途遭盟机袭伤并缺油料，误为抵达永嘉而降。”
永嘉在温州，瓯江北岸，椒江在台州。两条江倒有些相似。
“日本飞机是误将椒江当永嘉了!”95岁的翁礼华坦言当年的自己在知道后来日军是逃来九龙山时，就一直这么猜测。
不过，甬江流向东北，椒江向东，两条江流向不同。“不管怎么样，反正就是，鬼子迷路了!”
飞机降错地方，就算现在科技发达，也是常有的事，不过这次错降，绝对致命。
据市委党史研究室记录——
飞机误降椒江葭沚江面，当即就遭到驻海门护航队和水警队的合力围捕，临海县政府分别电令沿江各区自卫队严密防堵，以防机上人员窜逃。机上日军见守军围捕，立即开枪抵抗。约经一个小时的激战，日军不支，一面放火焚机，一面泅水潜逃。守军奋勇歼捕，击毙9人，生擒4人，焚毙人数不详，还有一部分日军窜逃。
日方得知山县正乡座机误降后，派出海、空部队侦察搜救。18日上午9时30许，一艘日军炮舰在海门封锁线外停泊，并放下两艘小汽艇驶入椒江口，同时，空中有三四架日机往来于沿江上空进行搜索，力图营救山县正乡等人。由于护航队和水警队猛烈攻击，日军汽艇无法近岸，只得溯江而上，驶至新岭头江面，仍未发现山县正乡等人的踪迹。由于遭到沿江防守部队的夹击，难以继续前进，日艇原路窜回。下午四时许，日舰离开封锁线，向东驶去。而海门当地驻军和各乡自卫队仍在继续搜索窜逃的日机人员。
(三)瓮中捉鳖
“逃窜的鬼子当时在就九龙山，个个身材魁梧得很，我是正面遇到的!”1945年时的翁礼华还是20刚出头的小伙子，一身力气，3月17日的当天，他与西翁村翁小和、翁小牛等6人正在山上砍柴。因为山里人迹罕见，杂草绿植都有一米高，翁礼华等人多数时候都是结伴出行。行至半山腰时，先与翁礼华他们出门的翁小和、翁小牛俩人匆忙下山，“他们当时就很急匆匆，说拿珠岩那边有日本鬼子，人不多，不到10个，看见有人就跑!”
“人不多怕啥?!”正职年盛，翁礼华和众人一商量，“村里也就抗战爆发初时，有日本部队路过过村子外围，尽管害怕，但村里不曾与鬼子有过正面接触，这次山里遇见，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正合计着继续上山还是下山时，3个穿着邋遢的日本军官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当时我们见的就3个!穿着军装，但浑身很脏，没有戴帽子。”翁礼华对这一幕实在印象很深，“因为当时他们之中其中一个腰间别着大长刀，足有半米长的那种指挥刀!”
“他们见到我们就跑，窜去唐岙的将军山!”
翁礼华执意让小辈带大伙儿去看看当时与鬼子“撞面”的地点。
穿过西翁村密集的几片橘林，拐几个弯，绵延眼前的一爿呈“人”字形的群山，在山坳处，一弯溪流顺延而来。“现在我们都称这座山叫毛山，但靠近山顶部分，也就是当年遇见鬼子的地方，还是叫九龙山拿珠岩，也有村民喊它白炭窑。”带路的是翁余福和村文书朱米君，“这上山的路还是原来的，路面简单铺过水泥，但基本上就顺着当年的，没有改变方向。”
顺着山路一路爬行，四周多还是杂草丛生，大约走了2公里多，翁余福指着一堆大石块，应了句：“到了!就这里!”
兴许70年的日晒雨淋已经改变了当时洞穴的模样，也可能当时就是这样一堆大石块。石块周边有群山掩护，有绿植包边，四五块大石头“围坐”一起，旁边就是潺潺溪流，虽不能遮雨避风，藏匿于此倒也是相当隐蔽的。
“听说后来村里砍柴的村民里有人去报告了乡公所，接下来两天里，就把藏匿在山上的鬼子给围捕了!”翁余福的“听说”倒也是有印证的。
根据“民国34年3月23日临海县长庄强华致省政府电报”称“寅巧下午二时许，据本县涌泉乡队电话报告，在该镇九龙山搜获寅筱降落敌机上逃窜之敌将四名。当时因敌躲岩穴内猛烈抵抗，除生擒二名外，击毙二名。在击毙者身上，抄出海军中将第四南遣舰队司令官山县正乡之名片及副官小岛禄一郎之名片，已饬送县办理。”，另又有“民国卅四年四月四日台州守备区指挥部挥参字第三八八号代电”发出详细的《敌机降落情形及本部处理经过》里提到：“嗣于十九廿日两日，由海门区涌泉乡乡长尹桂元、警察分所巡官侯志成率同队警，在九龙拿珠岩穴内、该乡将军山壁后娘鱼洞内，先后搜捕发现敌寇八名。因该敌据穴抵抗，除当击毙六名，生擒二名。内一名名小岛禄一郎，系第四南遣舰队主计大尉副官，身负重伤，于饬临海警察局解送仙居县，寄押途中气绝身死白水洋，已令饬该地保长备棺埋葬矣。”
在后来市委党史研究室收集的资料里，生擒敌人及击毙敌尸处理情形、各队警所卤(虏)获敌寇物品文件数量等史实均有留档，也是这些资料显示，当时机上人员包括海军中将山县正乡及其随员，加上机组人员等共计35人。在涌泉乡的九龙山拿珠岩洞穴内和唐岙的将军山壁后娘鱼洞内发现的8名窜逃日军，被击毙6名，俘获2名。在击毙的日军身上，搜出海军中将第4南遣舰队司令官山县正乡的名片;俘获的其中一名为小岛禄一郎，系原第4南遣舰队主计大尉副官，身负重伤，在押解途中死于白水洋。为此，在当年4月5日，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还传令嘉奖了参与此次围捕的有功人员。
“如果有可能，我们也希望政府能在这里立碑纪念。” 翁礼华、翁良金等人如今都年事已高，但他们都觉得，战争早就结束，战犯也得到了正义判决 ，但历史终不能忘却。
此外，据人民网消息称，从“九一八”事变到中国取得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日寇共有6个大将死在中国，山县正乡是最后一个被中国军民击毙的，也是在浙江毙命的日寇中军衔最高的一个。
责任编辑：石庆慧 最后更新：2022-06-24 15:3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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