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邵阳抗战老兵】系列之一：胸口伤疤76年：上尉邓炳章痛诉日寇细菌战暴行
2016-05-02 11:50:11 来源：李志明 点击： 复制链接
“1944年六、七月份，我（时任上尉军医）随（国民党）73军（军长汪志斌）军医处来到芷江。当时，3000多民工在扩建飞机坪工地上。一天，小日本一下子飞来6架飞机，轰轰轰投下大包大包的饼干、玉米、窝窝头等。民工没经验，捡来就吃。哪知道，这是小日本故意投放的带有鼠疫病毒细菌的食品。第二天、第三天，3000多民工死得差不多了。惨啊！惨啊！好多人痛得满地打滚，撕心裂肺地狂奔乱喊，呼天抢地哭诉吵闹，普遍症状鼻孔流血，耳膜涨鼓，头痛欲裂。当时卫生条件差得很，连我们军医处也严重缺药，最起码的氯霉素、庆大霉素都很少。我们军医处专管司药的‘妈妈’都因为缺药感染后没多久就死了……”
邓炳章
2015年5月4日下午，邵阳市大祥区宝庆中路113号2栋4单元501号56岁邓雪贤（邓小儿子）家里，出生于1922年1月27日(农历)今年94岁的抗战老兵邓炳章，说起70多年前的往事，不禁心潮澎湃，老泪纵横。邵阳市区“关爱抗战老兵第一人”、志愿者“湘E我反对”赶紧送上手绢，为老人轻轻擦拭，一边不停地抚慰着老人，一再叮嘱老人不要太激动。可是，老人久久无法平静下来，前来看望他的志愿者们纷纷陪着老人泪眼模糊。
邓炳章老人1922年农历1月27日出生在今邵阳市洞口县花园乡高坪村，2男4女共6兄妹，他是老大。1939年七月份，抗日战争正处于最胶着最困难的时期。当时，国民党当局规定，家庭三男丁必有一人当兵，地方保甲长为了完成征兵任务或为争取奖励，往往看中谁家青壮年男子，想抓谁就任意抓谁，不去也得去，捆绑着押送你上部队。而当时，中国农村普遍贫穷，无数家庭连饭都吃不饱，当兵吃粮，至少有口饭吃，所以好多青壮年男子主动去当兵。当年不足18岁的邓炳章已经在父母包办下结婚（妻子刘带娇，曾经生一子，夭折，刘稍后因病死亡），听到保长第二天要来抓他当壮丁，于是连夜主动找到湖南保安团4团请假回乡探亲的老乡邓星棠，请求带他去部队当兵。二人徒步走路去长沙，600多里路，走到湘潭再坐船，整整走了5天才赶到长沙。
在长沙湖南保安团4团，邓炳章遇到了同是家乡人的军医邓富源。邓炳章早年在乡下高小毕业，当时还算得上一个读书人，有点文化，人又聪明活泼，于是老乡邓富源带着他到湖南保安团4团卫生队学医，学了3个月。
当时，由于是自己主动参军，又有熟人引荐，本来刚入伍只能为二等兵，邓炳章一入伍就当上了一等兵。当时湖南保安团4团机枪连排长李彦培也是邓炳章家乡人，把他又安排进了机枪连，学习了3个月机枪知识，前段时间，基本上每天都是扛机枪子弹箱。由于邓炳章人虽然矮小单薄，但聪明灵活，嗓门亮，于是长官叫他领头喊“杀操”，立正、稍息、向后转、卧倒、匍匐前进，军事训练一点不含糊。
“讲实话，哪个不怕打仗？！后来，我回到4团当看护兵，上等兵。当时的保安团医务所代理主任李文判（音）、高中生曾诗清，特别有文化，教我学德语，当时德国最发达嘛。学习8个月后，我随保安团4团开到浏阳。一次，到街上买东西，恰好碰到了老乡彭宗奇（时任73军暂5师13团卫生队上尉军医），以及卫生队队长陶仲瓶（湘西花垣人），又把我拉进13团卫生队，任看护上司，文书上司。当时没工资的，就6块钱伙食费，饭还是能吃得饱。当时（国民党）正规军都有饭吃。”
“我去过很多部队。13团呆了大概半年，部队开到江西、汨罗江、浏阳。那时，日本人攻打长沙，敌人的小钢炮很厉害，打得很远。汨罗江江面不是很宽，但水很深。敌人的跑能打过江来，落在我们的前后左右，梅花炮，这里、那里到处炸响。而我们的跑却不行。”
“日本人早中晚连续炮轰，砰！啪！响个不停，耳朵都震聋了。硝烟、炮火、炸飞的房子、泥土、灰尘，遮天蔽日。每炸响一次，我的心就崩地跳一次。虽然我们卫生队不在战斗最前方，但是也没隔多远啊。第一发炮弹落在我前面不远炸响，紧接着第二发炮弹落在我身后爆炸，弹片斜着飞过我的胸口。还好，命还在，只断了3根肋骨。你看，我胸口的伤疤现在还在。（这时，邓炳章老人撩开上衣，露出清晰可见的小碗口大的伤疤。）当时，我立刻晕死倒地。当我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被战友抬进卫生所，躺在担架上。当时的长官很爱兵、很关心伤兵治伤的，我们13团团长就亲自来看望过我，我很感激。”
“我们13团卫生队转到长沙岳麓山下，成为野战医院。当时，1941年，日本人攻打长沙，家家关门，村子里见不到任何灯光，老百姓都跑光了。我们部队没有饭吃，还好，我们人人背了米，就从老百姓菜地里拔些蔬菜，没有油，就放点盐。好歹能填饱肚子。”
“我这人，虽然个子矮小，但人还算聪明，宝古佬吃得苦霸得蛮，一边打战一边学医。我在高级护士学校学习4个月。开始时80多人，好多初中毕业生，只有我高小毕业，文化低，个子又矮，排队列我常常在排最后。但是，毕业考试时，60多个人，我却靠到了前五名。”
“当时的73军军部军医处长孔繁瑾，山东人，个子高大。他劝我回部队，当见习军医。钢巴巴子（老人双手比划着，即军衔牌），这么大。后来，我被送进军事补习班，学了3个月，回来后任上尉军医。当时，医务人员严重缺乏。”
“1942年，我们13团开拔到柳枝口（湖北枝江）长江边。那时，湖北已经沦陷。我们团经常派出突击加强连，有几挺重机枪，趁着夜黑攻打敌人碉堡，天亮前又撤回来。我们卫生队紧随其后。战斗打得惨啊！一个士兵被敌人的炮弹打中了，全身血糊糊的，挺吓人。特别是他的腹部被炸穿，肠子都流出来了露在外面。我慢慢地帮他把肠子撸进去，为他小心包扎，痛心地陪在他身边，把他抱在我怀里，整整一夜啊！可是，他还是在天亮前去世了。他是我的战友我的生死战友啊！他就是死在我的怀里的，没有哼一句，只是紧牙关强忍着。我的心痛啊！至今，每当入夜，他临死前痛苦的样子还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他是我的战友啊！他是为了抗击日本狗强盗、为了我们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而战死的啊！我怎么能忘记啊！”老人说着说着，几度哽咽，老泪纵横。
邓炳章1945年8月随部队来到芷江，为宪兵4团。后来又随军来到长沙，还加入了国民党，可惜党证党徽在文化大革命中丢失。1948年邓炳章来到冷水滩942医院休养，因为旧病复发，没能赶上程潜陈明仁湖南和平起义。再后来自行脱离部队回到老家洞口花园乡高坪村。1952年进入武冈县（现在的武冈市）人民医院工作。文化大革命中，邓炳章被打为历史反革命，下放五七干校劳动改造。而他的2男3女共五个子女全部受牵连，一夜之间全部下放回到老家洞口花园乡高坪村从事农村劳动。邓炳章老人的小儿子当时才8岁，学习成绩相当好，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一下子要从城市搬到农村去。
如今，邓炳章老人最小的儿子都56岁了，说起受父亲牵连失去大好命运机会，他一点责怪父亲的意思都没有，对父亲照顾得周周到到，孝顺有加。“我父亲是抗战功臣，他是为了我们中华民族而战！没有我父亲这一代人的牺牲哪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
今年70岁的邵阳本土大书法家、摄影家、作家李盛甲先生，多年来一直关爱抗战老兵，这次，他特意把自己精心制作的书法书签“抗战功臣”、“民族脊梁”一一送给老人和他的儿孙们。老人紧紧握住我们的手死死不肯放手，他高兴啊！他激动啊！他一辈子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他的脸上露出欣慰自豪幸福的微笑！
再见了邓炳章老人！祝您身体健康幸福长寿！我们还会来看您的！更多的人会来看您的！社会不会忘记您们！人民不会忘记您们！
致敬！抗战老兵！致敬！邓炳章老人！
（注：本文由李志明授权抗日战争纪念网独家刊登，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责任编辑：唐旭 最后更新：2016-05-03 10:2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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