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抗日英烈：阚维雍“断头不做降将军”
2019-04-18 14:13:31  来源：桂林生活网  点击：  复制链接

　　1944年的桂林保卫战，在近10万装备精良的日军面前，桂林守军总兵力不到2万人。部分桂军士兵拿的还是土枪和大刀。

　　桂林守军把所有的房子都修成了碉堡，在所有的路口都建了防御工事，所有的水井都下了毒，实行焦土抗战。广西地方民团组成了敢死队，很多人身上绑起手榴弹或炸药，用身体炸毁日军的坦克和登陆艇。当年11月10日，桂林城陷落。守军1.9万余人中，1.2万人战死(其中一半被毒气毒死)，7000多人因为中毒昏迷而被日军俘虏。

　　桂林守军没有一名士兵在清醒的状态下投降。就算在弹尽粮绝、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仍然抵抗到死。131师师长阚维雍就是他们的代表。

　　阚维雍，1900年生于广西柳州。先后毕业于广州医科学校、广西陆军讲武堂工兵科和中央陆军大学将官班第一期。历任国民党陆军教官、营长、团长、师参谋长和副师长等职。1942年任131师少将师长，担任桂西南防务。1944年9月率部抵桂林，与友军执行坚守桂林的任务。从10月底始，战况日紧。指挥所部与敌苦战，杀敌甚多。11月8日，日军使用毒气攻打七星岩，致所部守军391团800余名官兵牺牲。同时，所部392团于激战中伤亡甚重，团长吴展阵亡，393团亦伤亡殆尽。9日晚，深恨未能完成坚守桂林任务，在师指挥所自杀殉职。

　　“矢志清辽东，闻鸡起舞。雄心驱日寇，卧薪尝胆。”——— 阚维雍

　　阚维雍，原名庆福，号伯涵，祖籍安徽合肥，1900年8月29日出生于广西柳州的一个书香门第。在祖籍地安徽的《阚氏宗谱》中，有“历代多好义尚武之士”的记载。

　　年幼时阚维雍十分好学，17岁时考入广州医科学校，后来却弃医从戎，入广西陆军讲武学堂，毕业后到李宗仁的广西第一军担任机要参谋。他禀赋优异，办事干练，足智多谋，为官能体恤下属，深受拥戴。他是桂军中难得的一位知识全面的将才。

　　131师的作战参谋陈必竞曾说：“阚公长得很秀气，修长的身材，戴起眼镜，显得格外斯文。他有惊人的记忆力，涉猎很广，国学基础深厚，字迹圆浑有劲，英、日文造诣甚佳，能拉得一手好胡琴，真可以说得上是多才多艺了!他是工兵出身，毕业于广西讲武学堂及陆军大学，曾任军校大队长、通信兵团长及广西省交通处长多年，对工、通、辎各科均有深入的研究，实在是难得的专业人才。”谈到他的为人，131师的上尉副官李耀文回忆：“他非常活泼，走到哪里哪里气氛就轻松了。在师部，早晨带我们赤脚跑步，穿的是士兵的军装，底下干部的生活问题他都过问，所以我们觉得他这个人很难得，在师部讲话很有威信。”

　　1932年11月，阚维雍被选送到南京陆军工兵专科学校第一期深造。1933年毕业后，他奉命担任第15军工兵营营长。针对日寇在我东北、华北、华东地区猖獗的局势，他义愤填膺，曾赋诗一首：“矢志清辽东，闻鸡起舞。雄心驱日寇，卧薪尝胆。”

　　1934年，阚维雍被委任为军校工兵队兼交通队上校队长。翌年10月，他又被委任为第四集团军司令部通讯兵团上校团长。1936年升任第四集团军交通兵团少将团长，1937年改任第五路军司令部交通处少将处长兼通讯兵团团长。

　　阚维雍1938年摄于桂林

　　“此次保卫桂林大会战不日即可开幕。此战关系重大，我将率师参加，正感幸运，不成功便成仁。”——— 阚维雍

　　1939年，阚维雍考入贵州遵义国民党中央陆军大学乙级将官班深造。他具有丰富的军事知识，对工兵专业造诣颇深，且博学多才，文笔流利，在军中享有“儒将”的美称。他曾撰写《天下危注意将论》一文，引经据典，阐述精辟，受到白崇禧的赏识并传令嘉奖。其中写道：“强国者兵，强兵者将，国无兵则失其所以为国，兵无将则失其所以为兵。是国无兵不可也，兵无将尤不可也，故国之大无可用之兵必亡，兵虽众无统御之将必败。”

　　1940年4月，阚维雍从陆军大学毕业，即被委任为陆军第19师副师长，不久又调任第31军参谋长，率部参加了桂南昆仑关之战。1942年，调任第31军131师少将师长，率部担负桂西南防务。他根据战争的需要，经常组织实兵对抗演习，以提高部队的战斗力;并利用点滴时间自学了日语、英语和越语，达到了能会话、会翻译的水平。因而，他曾多次破译日军的密电码，制止了日军的偷袭和进攻，并将计就计取得了辉煌的战果;编写了《越语入门》小册子，辅导部属学习越语，以备以后作战之用。

　　1944年秋，日寇在太平洋战场上接连失利，遂调集大军沿湘桂线南犯广西，妄图打通中国大陆交通线，与孤悬东南亚的部队取得联系，以便继续负隅顽抗。在此严重时刻，蒋介石却心怀鬼胎，想借日军的力量消灭非嫡系的桂系和粤系，他下令粤系的第四战区司令官张发奎死守桂、柳三个月待援，而桂林的防务则令夏威率领的桂系的第16集团军担任，并派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到桂林督战，蒋的嫡系部队则陈兵贵州“整训”，以保存实力。白崇禧、夏威窥破蒋介石的阴谋，于是阳奉阴违，先是抽调第31、46军的四个师防守桂林，随即以“攻势防御”为名，将实力较强的第188师(师长海竞强是白崇禧的外甥)和第175师(师长甘成城是夏威的外甥)调到外围搞所谓“机动作战”。这样，防守桂林城的部队仅有阚维雍率领的第131师和许高阳率领的后调新兵师第170师，及配属的一个炮兵团和一个高炮营，约1.9万人。

　　1944年8月，阚维雍奉命率部从驻地钦州、防城徒步开赴桂林。途经柳州，他顺路回家看望，这时他的双脚已经红肿，并开始溃烂。他那被烈日晒黑的脸庞令家人几乎不敢相认。女儿阚培荪说：“我妈问：你为什么不骑马?爸说：当官的骑马，那么当兵的怎么办呢?”他连饭都没在家里吃上一口，停留不到一小时便挥师北上。

　　1944年9月中旬，阚维雍率第131师抵达桂林，城防司令韦云淞下令第131师担负东、北两面，第170师担负西、南两面的防务。而据敌情判断，敌人正面兵力多达七个师团约10万人，且以桂林为主攻目标。以两个多师不到两万人的兵力，抗击装备精良的近10万之敌，无异于以卵击石，而要完成“死守三个月”的任务，更是天方夜谭。当时，不少将领认为以如此微弱的兵力去抵抗装备精良的日寇重兵集团，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有的已私下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阚维雍写给妻子的信

　　对于如此部署，阚维雍并非视而不见，然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曾对一些好友道：“作为一个军人，只有服从命令，与桂林共存亡。”他日以继夜地督导部属疏散居民，抢修工事，并深入各部队，勉励士兵奋勇杀敌，誓死保卫桂林。10月4日，他在给妻子罗咏裳的信中说：

　　咏裳贤妻收览：

　　在柳州别后未通信，甚为挂念……此次保卫桂林，大会战不日即可开幕。此战关系重大，我将率师参加，正感幸运，不成功便成仁。

　　写到这里，他怕妻子不明白“成仁”的意思，便又加了个括号，写上“战死叫做成仁”几个字。

　　他隐隐约约感到，此次桂林大战，也就是“成仁”之时。作为军人，他并不惧死。但作为一个丈夫，他深感自己未尽到责任。又提笔写道：

　　汝带一群儿女，避居融县。战端一开，通信已成问题，接济更不容易……家无积余，用度极力节省。如何寒苦，亦当忍受，抗战胜利在望，生活总有办法解决也……我在此生活如常，毋须远念。此后作战期间，如有可能，仍可照常通信，如不及，即问近好!

　　夫伯涵手启十月四日晚于桂林

　　正准备缄口，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似乎没有交代清楚，便又摊开信纸，写道：

　　咏裳妻：现由邮局寄回国币四万元，你收到汇票时(汇票另外用一个信封寄去)，即到融县邮政局兑取可也。诸儿女疏散到融县，若无相当学校可进(处此乱世尽可暂时不进学校)，嘱他们在家好好自修功课，切毋疏懒，至要至嘱。

　　伯涵又及

　　男儿胆大可包天，参加敢死队!沙场血战拼头颅，视死也如归!宁玉碎，勿瓦全!革命将士大无畏!歼灭敌寇，建立勋功，看我们无敌的钢军敢死队!——— 桂军战歌

　　10月下旬，日寇对桂林形成合围，在外围“机动作战”的第175师和第188师当即“机动”撤退，防守桂林城的部队成为孤军。

　　抗战中坚守阵地的桂军

　　日寇于10月31日上午开始发动进攻，攻击的重点是东、北两面，由阚维雍指挥的第131师防守的阵地自然遭到沉重打击。次日，日寇出动大批飞机、重炮和坦克与大量步兵，猛烈攻击北门至甲山及漓江东岸第131师391、392、393团之前沿阵地。阚维雍不畏枪林弹雨，亲临前线，指挥第392团顽强抗击，屡挫敌锋。但在敌优势兵力的猛攻下，部队伤亡惨重，团长吴展阵亡，阵地逐步被敌蚕食。东面之敌攻占屏风山后，即对普陀山、七星岩、月牙山阵地实施围攻。阚维雍指挥第391团官兵节节抵抗，重创敌军。惨无人道的日寇竟向该团团部所在地七星岩内施放毒气并喷射火焰，第391团800多名官兵壮烈殉国，余部拼死突围。

　　1944年11月8日，日寇集中火力，摧毁了中正桥以北至伏波山的沿江阚师阵地，第393团伤亡巨大，余部被迫退入城内，继续与敌浴血奋战。当日下午，桂林与柳州、第四战区及第16集团军司令部的联系中断。9日，大批日寇渡过漓江，向桂林城内发动全面进攻，阚维雍指挥退入城内的官兵顽强抵抗。下午，阚维雍获悉，北门守军全部牺牲，伏波山至中正桥头的数连守军亦伤亡殆尽，但他毫不畏惧，继续沉着指挥部队坚守。

　　9日下午四时，桂林城防司令韦云淞在铁佛寺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决定当晚午夜弃城突围。阚维雍认为国人对桂林保卫战寄予厚望，部队虽然损失很大，但仍有一定实力，尤其是第170师，部队仍比较完整，因而慷慨陈词，主张调整部署，改变战法，继续抵抗，恪尽军人卫国保土之责。韦云淞急于逃命，顽固加以拒绝。散会后，阚维雍和韦云淞、贺维珍等分手时低声说了“来生再见”一句话。

　　当晚七时许，阚维雍返回师部，他召集师直各处室主任、各直属连长和有关人员布置突围。他说：“目前战况危急，毋须再叙，现在你们马上准备率所部突围外战，不能再在此困守待毙了。我要执行军令，完成我的天职，不能和你们一起出去。我死后，请将遗体葬在我家宅园内。”卫士杨霖超听后急切地说：“师长请换便衣，我领你从小路突出去。”众人亦说：“师长不走，我们也不走。”阚维雍以命令的口吻说：“你们突围出去，我不能走。”说罢，写下绝笔诗一首：

　　 千万头颅共一心，

　　岂肯苟全惜此身;

　　 人死留名豹留皮，

　 　断头不做降将军。

　　写毕，交与参谋主任钟其富，并将平日所背图囊交给卫士杨霖超，里面装着他的任职令、履历表以及日常用品，还有一条写有“大忠大孝，成功成仁”八个字的手帕，嘱咐杨霖超：“如我发生不幸，你将这些物件带到融县交给我妻子，叫她不要过分悲伤。儿女的教育费用国家必有照顾，要他们勤奋自修，切勿疏懒。”接着，又对其他官兵说：“我死之后，师长职务由郭副师长代理。”“桂林的防守失败了，相信中国是不会亡的!”阚维雍将自己的背包交给随从，然后，以稍事休息为由，平静地走进了寝室。

　　“啪——— ”卧室里传出一声沉闷的枪声。部下撞开房门，见阚维雍躺在床上，一支左轮手枪正对着右太阳穴，鲜血汩汩流出……大家悲泣不已，连忙把阚将军的伤口包扎好，用师旗包裹遗体，放入在城内找到的棺木，就近葬入战壕。

　　第二天，桂林沦陷。日军入城后，接受第131师被俘官兵的要求，下令所俘官兵及日军官佐20余人，将阚维雍的遗体重新殡殓，葬于桂林城防司令部，并立一木牌，上书“支那陆军阚维雍将军之墓”，对其忠勇精神表示钦佩。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于1945年10月追晋阚维雍为陆军中将，国葬于桂林七星岩普陀山麓博望坪上，建纪念亭于墓侧，在东镇路阚宅基地建烈士纪念碑，以供后人瞻仰。1946年3月29日在桂林举行广西各界追悼抗日阵亡将士大会，颁发陆军中将师长阚维雍优恤状。1984年11月3日，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政府决定追认阚维雍将军为革命烈士。同年11月26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为其亲属颁发了“革命烈士证明书”。

　　2014年8月29日，经党中央、国务院批准，阚维雍入选由民政部公布的“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体名录”。

　　(阚维雍将军的孙子阚滔先生，为本文的采写提供了帮助，在此表示感谢!)

注：桂林日报记者 张弘　通讯员 陈宪忠

责任编辑：李娟 最后更新：2019-04-18 14:3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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