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苦奋斗 坚持持久抗战（三）
2018-04-26 15:25:42  来源：《新华日报》抗战通讯选  点击：  复制链接

　　袁勃

　　在晋察冀生活着的人民，普遍由坚决的斗争走向抗战建国的坦途。他们了解，斗争是必要的，而且在斗争中的坚决勇敢是一种美德，如果在紧要时期，为保存这种美德而必须牺牲生命，他们会咬住牙，寄仇恨于仇敌，寄希望于战友，默默地忍受仇敌在中国人身上又一次发泄非人的惨暴。

　　日寇解不开这一奥秘，他不明白，在他占领的据点附近二三里的村庄，为什么每一个村庄好象建造了一道坚固的城墙，并不怕他那厉害的大炮、机关枪。但日本军阀是明白的，“那里大大的有抗日分子”。不过，日本军阀又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他的军队每一次悄悄溜进这些村庄，不论找到谁，问知不知道谁是抗日分子，而得到的答复却又永远是“不知道”。就在这“知道不知道”与“不知道”一问一答之间，日本军阀一次又一次地表现了他惨暴的兽行，中国人民一次又一次地向全世界说明，他们永远不会被日本军阀征服的意志。

　　正因为我们在敌人据点附近建造了一座坚固的城墙，所以，在狭小据点内的敌人很少敢越过这道墙。日寇有时督促伪皇协军到“那面”去看看，皇协军回答说：“你们不去，只想让我们去卖命，大大的不该!”所以，在边区最近大半都是日本兵和伪军一起出来，名为“建设和平”。有一次，在唐县x x村，这“建设和平”的军队捉住了我们的村长，逼问谁是工会主任，村长摇了摇头，日本鬼子让伪军倒出小半桶煤油。

　　“你不说，要喝下这煤油!”敌军小队长严厉地说。

　　村长是一个三十岁的壮年人，毫不迟疑地端起煤油就喝下去了。历来一切失掉良心的人物，最忌恨正义和勇敢。这种勇敢行动。自然会惹起惨暴的小队长的忿怒，他立刻命令伪军找出一把铡刀，把壮年村长的头压上了尖利的锋刃，而且，更严厉地逼迫他说出工会主任的名字。

　　我们这忠勇的中华好男儿的典型壮年村长，最后回答日寇的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呼声。当他鲜血洒在自己亲爱的土地上时，几个伪军也暗喑地擦去了不自觉地流出的眼泪。

　　在唐河南岸，接近平汉路漫漫平原上的一个村庄中，也发生过同样的事。一天，东方刚现曙光，一个六十几的老人正勤奋地背着粪筐在村边拣粪，忽然遇到了“建设和平”的队伍，当时老人被捉住，用麻绳绑上手，强迫他引“皇军”到村长的家门，老人照“皇军”的意旨做了

　　“太君! ”当老人走近一家门口时说：“这就是村长的家……”

　　“皇军”兴髙釆烈地提着带刺刀的长枪到屋中去搜寻村长，可是屋里却是空空的，只见一个白发的老孺慌张地从低矮的厨房中跑出来，带哭地走向老人：

　　“哎呀!这是怎样一回事啊!……”

　　皇军为之惊讶不止。

　　“快领我们到农会主任的门口。”皇军他促老人：“快快……”

　　“太君!”老人闻着有些颤栗，但坚决地回答：“这也就是农会主任的家，这就是，都是我一个人担任着，还有工会主任也是我……”

　　“皇军”乃恍然大悟，骂“支那人大大的狡猾”。当“皇军”从这一个院落扬长而去时，一支刺刀上还在淋着血滴，老妇人抱紧这善良的老者的头在嚎啕着：“你……你一句话也没顾得留给我啊……”

　　斗争没有终止，血和泪交织的壮烈事实也正在继续发生。我们在这里应该虔诚地纪念柳陀村，这一个村庄有了至死不屈的五十九个殉难者，它的名字在中华民族解放史上将永远放射辉煌炫目的光芒。

　　柳陀村在平汉路的东面，离望都城和清风店各约二十里。清风店到柳陀村有一条宽阔的大道，现在虽被挖成璨沟，但人行仍然很是方便。

　　当那最黑暗的日子，汉奸汪精卫在南京成立“伪中央”，华北伪军也都到处宣扬“东亚和平”，柳陀村是被宣扬的一个。这宣扬“和平”的队长却一进村就放起不和平的大火，房屋延烧不止。白陀村(离柳陀五里)的自卫队以火枪、手榴弹把这一群“伪军”打跑了。

　　“我们柳陀村是越烧越旺!” 一个身经事变的老人，五十九个殉难者中，一对青年夫妇(男，王祥任，自卫队分队长;女，王 兰英，妇女自卫队小队长，各二十二岁)的父亲，在事变发生一月后的一个晚上，在灯光下跟我说起这个事件的原委：“被烧没过几天，就是纪念孩子节(按即儿童节一记者)，村中扎起牌楼，在广场上开大会。村中的孩子顶好，打野操，变换队形，刺枪，样样儿整齐。晚上演戏，孩子唱歌、跳舞，都怪惹人喜欢。日本人的罪行，就在这个热闹的大会三天后的早晨发生的。”

　　“当天情形是这样”，老人作着惨痛的回忆：“大约是半夜过后两三点钟光景，村中的流动哨急忙从三四里外跑回，说，他看见二三十以外有两三个黑影在蠕动，问了两句口令，黑影扑在洼处不动了，不用说是敌人包围我们的村庄来了。我们听到这一个消息，便分头从村中向外突。我一面走一面爬，大约刚走出一里地，枪声从四周响起了，接着离我二三十步也响起枪来。我仍然走，枪弹从我腰旁飞过，当时我就骂：“妈格屁!不要这样没良心，枪放高些，谅你也是中国人。” ——我知道清风店的伪军比 较多。可是，你不向外走枪不响，一走就会打过来。我想是突不出去了，便又爬回村来。那时天已大亮，日本兵和伪军凶恶地在村中乱窜，赶大家到村东南广场上去。我走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人了，男人站在一排，女人站在一排，四周是伪军明晃晃的刺刀。我想我们成了待杀的羔羊，心一酸就流出了眼泪，可是当又一想，我不该流泪，越在这时候越该英雄些，我这老头子更应该替壮年人壮胆……”

　　说到这里，老人的头忽然一低，用右手擦了一下眼睛，灯光闪射着他眼角晶莹的泪珠。

　　“通讯班的胡班长被用绳子绑着走来。小胡是二十来岁的孩子，平常对工作是好样的，他一点也没显出懦怯。这时候，日本人拿出一个人名册子，指着名字要他指出村长、中队长、妇女队长是哪一个。小胡不说话，日本人让汉奸用绳勒紧他的脖子，勒了几个死，他每一次醒过来，含着泪看一看他周围的干部，他只用三个字来答鬼子和汉奸的逼问，就是“不知道”。野兽一样的日本人无办法，就把小胡装进一个麻袋，还用脚踢了麻袋几脚。以后又命汉奸以同样的话问小伙子们，他们也都坚决地告诉他们 “不知道”。汉奸用脚把他们一个一个踢倒，可是那有什么用呢?大家谁都明白向鬼子低头是耻辱的事。最后，日本人把年轻的兄弟，年轻的妇女绑了几十个带走了，听说一共同了十天，没有问出一个字的口供，就把他们杀了。孙家和我们王家两对年青夫妻，当被带走的时候就互相约定死就死在一起，他们是如了自己夫妻的心愿!这些孩子对得起我们年老的人，也对得起他们的儿女。”这时，老人突然眼泪纵横了：“我的媳妇和侄儿媳妇都怀着孕，五月就要生产，幼小的生命在未出世就跟母亲一同遭了日 本鬼子的毒手，是让我想起来特别难过的!”

　　老人哽咽着讲到这里，揩干眼泪，便拿起烟管点起一袋烟。我恐怕引起他过分的伤心，并没再问中间详细情形。从别人口中，我知道，这些青年男女被带进县城之后，日寇用尽种种诱惑和压迫手段，都没有发生任何效力。妇女分队长王兰英，还在狱中领导十六个年青妇女，对敌寇的诱惑和压迫进行有效的抵制。他们从容就义时，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汪精卫的伪中央”，倾诉了他们最后的意志。

　　当望都县成千的民兵在城边抢救他们的尸体时，看见五十九个青年男女的头发，都在死前被惨暴的日寇烫去了，割乳，挖眼，卸下手足，惨不忍睹。可是日寇的惨暴，又一次跟我们广大人民结下了永远解不开的怨仇!

　　“现在的柳陀村还和以前一样做工作。政府是给我们谋利益的，我们要拥护政府，我们的柳陀村是越烧越旺，越杀越旺，天塌地陷也不会向鬼子低头……!” X老先生在全望都追悼柳陀殉难烈士大会这样说。今天我们已经见到了英勇的柳陀子弟大批地参加了正规军，“柳陀排”成为有名的子弟兵，他们正踏着烈士的足迹前进，为死难者复仇，柳陀村就是中华民族不能征服的象征!

　　(原载一九四零年十月二十八日《新华日报》)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18-04-26 15:2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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