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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在儿童剧团
2018-03-28 08:42:54  来源:广州抗战文史  点击:  复制链接

宁燕

  1941年初,南宁光复了,我随着家人又回抵南宁,劫后的南宁一片疮痍满目,境地凄凉。

  就在这光复后不久的一天,街上突然出现一群儿童,看上去他们的年纪小的才十二三岁,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他们有些正拿着铁桶、石灰、扫帚洗刷着墙壁上日本鬼子留下的标语,重新写上抗日救国的新标语,有些正在街头上唱歌、跳舞。观看的人们越来越多,我也怀着十分好奇的心情去看热闹。当时,使我最感新奇的和最吸引我的是他们的服装整齐又统一,他们上身穿着统一的黄色衬衣,下身统一穿着蓝色工人裤,脚上全部穿着草鞋。女的头上还留着一样的BB装(即儿童装),讲着一口地道的广东话。个个精神饱满,干劲十足。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广州儿童剧团的,是在广州将要沦陷时,由团长谈星把这群孩子组织起来,成为一支抗日救亡宣传队伍。在南宁的宣传活动中,他们也是以歌咏、舞蹈、话剧等形式来唤醒群众,动员群众起来一致抗日,保家卫国。

  随着形势发展,广州儿童剧团的同志们认为单靠艺术表演宣传已不能满足群众需要,必须创办一间新型学校来清除敌人对孩子的奴化教育思想。为了做到家喻户晓,首先公开贴出广告,使广大群众及家长们知道“抗战建国实验小学”的成立,以招收失学儿童为主,不收学费和书籍费,欢迎各家长带自己子女入学。当这一广告贴出后,一传十、十传百地传遍南宁市各个居民家中。当时我家的经济早已陷入困境,所以,家人便很快带我去报名了。

  这间学校没有靠国民党政府的经济支持,只是依靠自己的微小力量来创办,所以显得非常简陋,既没有像正规学校那样有宽敞的校舍和活动场所,又没有完整的教室和书桌椅,而仅仅是一间借来的空房子作校舍,所谓的教室就是在空房子里面分隔开来的小房,同学们来学校上课时,自己必须自带一张小板凳,再用些砖头把两头砌起,用一块木板横架在砖头上面便是上课用的书桌。另外再用床板涂上黑漆后挂起便是讲台上的黑板。虽然各方面如此简陋,但来这间学校就读的儿童非常多。授课的老师全是广州儿童剧团的团员做小先生。小先生和小学生融合在一起有唱、有跳打成一片,非常热闹和快乐。但上课的铃声一响同学们便又马上转回教室各就各位了。教我这班的班主任是乔飞小先生,课本全是他们自己编写的。科目有语文、算术、音乐、美术、体育,还有手工劳作和时事课。别看他们年纪小,上起课来却有一套教学本领。如乔飞小先生在教我们语文时,还结合讲许多抗日救国道理和故事,用活生生的例子,去启发我们怎样热爱自己的祖国,看清日本鬼子的侵略本性。音乐老师路琪还在全校中组织儿童歌咏队,经常去参加南宁市的歌咏比赛。教美术的丁文、杨红小先生也有一套教学本领及画得一手好图画和美术字。另外晚上和暑假期间还给我们组织了读书会,引导我们去阅读课外书籍和讲述国际国内形势。

  正当抗战建国实验小学办得红红火火的时候,国民党反动派竟以没有足够资金,没有合格的师资,没有合格课本为理由,强迫该校停办了。家长和同学们知道这一消息后,非常惋惜和痛恨。

  学校停办后,就离开南宁前往梧州,于是便在学校里挑选了四个同学参加到他们的行列中去,我便是其中之一。当团长谈星告诉我时,我很高兴,并很快将这件事告诉了家人,希望得到她们的同意。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家长不同意,认为年纪还小,出外不放心,当我表示要坚决去参加时,她们竟把我锁在房间里,不许我外出,等到第三天,正是广州儿童剧团要离开南宁的最后一天,我急得坐立不安,吃不下饭,想着今天如何能逃得出去。后来,我便对母亲说:“我决定不去参加儿童剧团了,只是前些时他们开会借了我家一把剪刀剪字,现在他们要走了我要去拿回这把剪刀。”母亲听后,以为我已有所转变,便回答道:“那你去吧!快去快回啊!”我得了母亲的答允后,犹如脱了缰绳的野马一样,一件衣服都不拿,急急忙忙向江边码头跑去(即现在的邕江桥下)。这时同志们正在船头的岸上等候着,看见我们四个同学都到齐了,很高兴地和我们一齐上了船。当船儿慢慢离开江边码头向梧州方向驶去时,我才放心,松了一大口气,总算大事告成了。

  到梧州后,我写了封信回家,后接到家人来信说:“你胆生毛了,竟敢离家出走。”我看完信后,若无其事地和谈大哥一笑置之。

  在梧州的日子,我就和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们生活、学习、工作在一起,感到非常愉快。早上自学,中午参加节目排练,有时又和大姐姐们出外去借服装道具。这段时间,我们除了在街头工厂等演出活报剧外,还在梧州北山中山纪念堂作大型演出。开场首先是集体唱《广州儿童剧团团歌》,然后唱《可爱的祖国》、《把敌人赶下海》等等,有二部和四部合唱,歌声唱得整齐雄壮有力,抗日救国的歌词激动着人心,台下的观众听后,像是投入这抗战的大洪流中去。接着是舞蹈表演,有《儿童舞》、《抗敌舞》、《海军舞》、《工人舞》、《抗日升平舞》等,对观众有很大的吸引力,看后有大开眼界之感。话剧有《忠义之家》、《中国的怒吼》、《松花江之恋》、《狮子打东洋》。当观众看到狮子(代表中国人民)把东洋鬼子打翻在地时,不断拍手称快,高呼着:“打得好、打得好!”在梧州演出时间长,剧目也比较新鲜,有着很大的吸引力,所以赢得梧州广大群众的热烈拥护和支持,后来几个工厂联合起来特制了一幅大绒幕送给我们团作为纪念。后来竟遭到国民党反动派的忌嫉和反对,当我们在梧州市各个街头再贴出海报时,他们便像狗急跳墙般地跳出来阻止我们演出,威胁地说:“如果今后再演出,剧目一定要先经过审查批准,否则一律不准演出。”他们这种做法,就是有意破坏抗日救亡工作,有意打击群众抗日情绪。在他们的高压政策下,我们只得停止演出了。停止演出对我们团来说,有着极大的威胁,因为我们一贯是依靠演出收入来维持生活的,不能演出生活就陷入困难,我们从每天两顿干饭改为吃稀粥。记得当时我们住在梧州的中山纪念堂楼上,因为吃稀粥,每晚大家都要轮流下楼拉几次小便,一会儿是你下楼,一会儿又是我下楼,一晚没有睡上一个好觉。随着来的许多同志生了胃病和疥疮。我当时得了疥疮,开始是干疥,痒得要命,后来又转成脓疱疥,痛得要命,连十个手指都弯曲不下来,大小便解裤裤子特别困难,这时自己常常偷偷地哭泣。生胃病的同志也痛得辛苦,难受。看医生又没有钱,只好硬顶下来。同志们身体日渐消瘦,在此情况下,团委只好作出决定:“谁愿意离团回家可以回家去,谁愿意投靠亲戚的也可以投亲去。”当时老团员没有一个离团,只有和我们在南宁一起参加的四个同学中有三个愿意回家去(包括我在内),于是三个同学带着极其沉痛的心情离开了团上船去。上了船后,我的思想突然又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想着如果回家去,日本鬼子没打倒,回家也没有好处,没有出路,又想到在团时和大哥哥大姐姐们在一起,生活是愉快的,大家那种团结互相友爱精神确是难得。不回去吗?团的生活又那么艰苦,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不回家去的思想占了上风,就在这船快要开的时候,我马上对在船的两个同学说:“我不回家了,我要回团去。”说完后即离船走上岸跑回团部去。同志们见到我回来,很惊奇,不知为何原因,以为漏拿了什么东西,后来我告诉大家说:“我不回家了,和同志们继续在一起战斗。”同志们听后,高兴得又是握手,又是拥抱,几乎眼泪都流了出来了。当晚团里即开了一个“燕归来”的座谈会。我的归来当时对稳定同志们的思想情绪,鼓舞斗志有着很大的作用,对我也是一种非常大的考验,为此无论生活如何艰苦,我不再动摇了,和同志们一起战斗到底。

  团离开梧州后,回到广东的肇庆、德庆、都城、沙坪等地继续作宣传演出,但同样也经常遭受到国民党的迫害,后来生活更加困难了,原来每天吃两餐粥的,现在连两餐粥都吃不上,改为吃红薯,每人每餐仅能分到几两到半斤的红薯,在这种情况下,谈大哥只好把自己唯一值钱的手表卖掉,一些同志也把自己比较值钱的衣物也卖掉,但换得来的钱还是不能吃上两餐粥,不久,同志们一个个都病倒了,患胃病的,感冒咳嗽发烧的,打摆子的(疟疾)。我也得了打摆子,每天都在发冷发热,有时还拖着发热的身体和同志们到肇庆七星岩去躲飞机呢!当警报解除回到住地时,自己已全身无力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了。

  后来,我们又来到了鹤山沙坪镇,这时正巧碰到演剧七队也在沙坪镇演出(演剧七队是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政治部所属机构)。他们看到我们生活如此艰难,于是,便利用合法的地位为我们筹款演出,并和我们联合演出《沙坪之夜》话剧,解决了我们生活的困难。

  我们和演剧七队共同生活战斗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另有任务离开沙坪了,我们只好单独继续到各乡镇去宣传,而我们在各乡镇搞得正热烈之时,广东省主席李汉魂又来电报召我们回曲江去,要我们在10月10日前到达,作为“双十节”汇报演出。10月初,我们回到肇庆后,被西江专员公署派人押回到曲江去,在上窑村住下,却不见通知我们作汇报演出或安排什么工作。有一天,接李汉魂通知要团长和指导员去开会,说是商量工作和团的经费问题。当天上午团长和指导员便去了,但到晚上一直未见回来,原来他们已被莫须有的罪名押到曲江基庐监狱关起来了。就在同一天的晚上,我们全体同志去参加协助演剧七队演出话剧《家》回来,发现住地周围有一个个黑影闪动着,原来我们也被特务包围了。当我们睡觉时,他们即以“查户口”为名,要我们开门,一群拿着短枪的特务强行冲进来进行搜查,把我们的日记本、笔记本、书籍、信件、相片统统带走,从这一天晚上起全体同志便失去了自由。

  在失去自由期间,广东省教育厅长黄麟书曾来向我们训话,说团长是奸匪、是共产党员,叫我们不要受骗上当,要我们回家去。我们听了他的一派胡言,义愤填膺,怒目鄙视,还向他进行了反驳,驳得他哑口无言,最后灰溜溜气冲冲地走了。

  为了恢复我们全体同志的人身自由,恢复抗日宣传权利,我们又进行了3天的绝食斗争,他们害怕极了,怕扩大出去影响不好,只得又采用另一种手段,就是在1943年11月26日以广东省政府通知为名,要我们全体到桂林去参加西南剧展,并要马上出发。当天晚上,我们就被几个特务押往火车站,在去火车站的途中,经过曲江孝悌路励群中学时,就被这群特务连推带拥推进励群中学去,到了大操场,我们放下行李不动了,他们要我们继续向前面的屋子走去,我们全体同志就是寸步不离,站立在操场上,这群特务没办法,只好说:“你们的团长、指导员在里面,叫你们进去。”大家齐声回答:“不进去。”我们仍然不动地站着。后来他们又说:“如果不相信,可以先派几个代表进去见你们的团长。”我们答道:“代表我们不派,如果真是团长叫我们进去,先拿出团长的亲笔字条出来,我们才进去。”这群特务无可奈何,后来只得拿了团长的亲笔字出来给我们看,字条的意思是说:“你们既然来了,暂时住下吧!以后再想办法解决。”就这样我们全体进了曲江基庐监狱。原来这个基庐监狱就是设在励群中学最深层里面,是专门用来秘密关押政治犯的。我们进了监狱后仍不能见到团长和指导员,他们被关在另外的监仓里,层层有着武装宪兵把守,而我们被关在外面的监房,是在通道的旁边。当特务提审犯人时,必须经过通道,也就是说必须从我们监房旁边走过,所以每当谈大哥带着手铐脚镣被拉去提审走过我们监房时,我们全体同志总是高声呼唤着“谈大哥!谈大哥!”而他总是给予我们微笑的回答。又当他被施以酷刑时,还带着微笑和艰难沉重的脚步走过我们监房时,我们为之而痛心和难过。我们相信总会有一天这些卖国投敌的坏蛋,镇压人民群众的刽子手,一定会被人民彻底清算。

  在狱中,对我们这群儿童也进行严酷逼供,但久经锻炼和考验的我们是无所畏惧的,在得不到任何口供的情况下,又在生活上折磨我们,不给我们水洗、喝水,拿来的饭总是些臭霉气的饭,沙子也很多,菜也只是给些豆豉和盐水。

  1944年元旦过后,这群恶魔看到我们不容易对付,于是采用拆散的办法来瓦解我们。有一天,管理员带着几个武装宪兵来到我们监房,叫我和汀肇、许志坚、夏云四个孩子出来跟他们离开监狱,当时我们不肯去,他们就用枪托推打我们,硬迫我们离开。原来他们要把我们送往广东儿童教养院去。这是拆散我们第一批的手法,还有第二批,第三批。广州儿童剧团从此就这样地被他们拆散了。

  我和汀肇、许志坚三人后来被亚姑黄惠贞(汀肇母亲)想办法领了出去。

  回到家后,在亲戚的帮助支持下我重返学校读书。在学校中,我们积极参加各种进步活动,如晚会上演唱《兄妹开荒》、跳秧歌舞、独唱进步歌曲等,还在同学们中积极推销《论人民民主专政》、《论联合政府》等进步书籍,宣传中国共产党主张,没有辜负党和谈大哥以及同志们对我的教育与培养。

  解放后,我参加了工作,做过群众工作和经济工作。1982年获知广州儿童剧团同志的消息后,于同年9月18日即赴广州参加团成立45周年纪念会。阔别了几十年战友重逢,万分高兴。现在,我们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但回忆过去我们曾为新中国诞生贡献过一分力量,我们感到是自豪和无愧的。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18-03-28 08:4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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