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父辈们的滇西战场——“重走中国远征军之路”记行
2018-02-06 16:21:34  来源：黄埔军校同学会 《黄埔》杂志 作者：周德蓉  点击：  复制链接

　　“重走中国远征军之路”是由中华爱国工程联合会、华藏山社、云南省飞虎队研究会联合举办的爱国主义教育活动。中国远征军总指挥卫立煌将军的孙女卫修宁、远征军一一六师师长赵镇藩之小女儿赵晋君、远征军驻印军暂汽一团辎重兵杨毓骧的小儿子杨奇威等参加了重走活动。我们于2010年5月20日上午9点在昆明抗战胜利纪念堂举行出征仪式，途经大理漾濞、怒江知子罗，至片马驼峰纪念馆，赶往保山的腾冲国殇墓园、龙陵松山，考察了瑞丽的雷允机场旧址，后到达中缅边境畹町边城，然后取道大理，途经云南驿，最后拜谒了飞虎队公墓，参观了飞虎队司令部。

　　我1945年出生于昆明，听父亲说，我出生的那天，刚好迎来了庆祝抗战胜利的鞭炮声。我的父亲杨公柱毕业于黄埔十期，曾参加过台儿庄战役、长沙三次大战，并随远征军两次赴缅甸作战，在攻打松山的战役中任新五军独立炮兵团团长。父亲在抗日战争中曾七次身负重伤，松山战役遗留在腰部的弹片直到2006年逝世火化时才在骨灰中取出。父亲还曾是招募青年学生远征军的飞虎队副大队长。如今，65岁的我作为此次活动的最年长者，想用这种方式来重温父辈们的光辉历史，祭奠那些长眠在滇西战场上的英灵。

　　20日傍晚，我们到达了大理漾濞县一段崎岖的山间石子路，这便是当年滇缅公路的一段。我下车步行，风凉凉的，铺路的石子很粗砺，资料记载这条路是依靠民工用手工敲制而成。滇缅公路全长1146公里，在中国境内长959.4公里，1939年年底通车后，至1942年间，共抢运回50万吨军需物资，15000辆汽车。当时抗战时期的军需物资至少有一半通过该路输送回国。60多年后，当我第一次行走在滇缅公路上，蓦然想起父亲也曾是沿着这条崎岖的山间公路，远征缅甸及参与了滇西反攻，心中甚是感慨。

　　次日，我们很早就出发，赶到怒江州福贡县的知子罗兵站遗址。1942年，第一次入缅作战失利，第五军直属部队及九十六师翻越高黎贡山经福贡回国，福贡各族人民“竭其庐而出”，曾积极捐粮献盐，送鸡送蛋，筹集腊肉和蔬菜，并派民夫泅渡汹涌的怒江，翻越入云的高黎贡山给予支援。据不完全统计，福贡县在接送远征军回国过境期间，共组织民夫三千六百多人，支援粮食近五万公斤。如今的知子罗兵站虽然仅剩下了断壁残垣，但福贡民众在关键之时挺身而出,营救危难中的远征军的情境却历历在目。

　　旅途第三站是怒江片马口岸的驼峰纪念馆。中途经过高黎贡山上的片马丫口时，雾气浓重，我坐在凉凉的石头上，又一次想起已经仙逝的父亲，他和他的战友也是在这样凄清寒凉的日子里，与日寇浴血奋战的……手里握着父亲百岁寿诞之时的照片，我不禁泪湿衣襟。驼峰纪念馆里完整的C-53飞虎战机，仿佛在讲述着那个援华的美国飞行员壮烈牺牲的悲壮故事。

　　一路颠簸至23日下午4时许，终于到达了腾冲城，来到闻名已久的国殇墓园。四位远征军老兵们等候已久，我们每人向墓地敬献了一支白菊，以祭奠远征军的英灵。初夏的阳光明亮但不耀眼，我穿过树荫，土冢之上，墓碑密密麻麻，刻有名字和军衔，阵亡的尸骨早已化作了尘泥，坟头的青松翠柏郁郁苍苍。来到和顺乡，我们一行慰问了健在的四位远征军老兵，是他们和战友当年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捍卫了国家的尊严。

　　24日，我们赶到了位于瑞丽的雷允中央飞机场旧址，见到了已经85岁高龄的傣族老太太雅麦很，她用傣语向我们讲述着那个已经远逝却依然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年轻的她曾经为雷允机场挑水，结识并嫁给了来自广东的机场工人颜氏。雷允中央飞机制造厂于1939年建成，最多时全厂员工达到2500多人。1942年初，日军入侵缅甸，“飞虎队”以雷允为基地，虽曾两次遭到日机轰炸，但仍制造出各种类型飞机112架抗击日军。机场如今已经荡然无存，德宏州政府特意立四方宝塔形的碑以示纪念。

　　25日上午，雨丝绵绵，我们赶到了位于畹町边镇的畹町大桥。火红的凤凰花被雨水打落一地，我们站在细雨中，听畹町宣传部门的工作人员讲述战火纷飞的故事。畹町还矗立着一座南侨机工纪念碑，走上台阶，陈嘉庚先生的塑像首先映入眼帘。当年滇缅公路通车后，在南侨侨领陈嘉庚的号召下，3200余名机工从东南亚回国参与抢运军需物资，以实际行动报效着危难中的祖国。

　　来到龙陵县，我们探望了108岁高龄的远征军老兵傅心德，他用河南话告诉我们，“我这辈子没做过别的，就是打过日本人!”他作为中国远征军七十一军八十七师第二野战医院的少校医务主任，经历了滇西大反攻。他的家乡在河南襄城，但从抗战胜利至今，他却再也没有回过家，他如今在龙陵县城龙山社区95号的老屋中安度晚年。看到他瘦削而苍老的脸庞，父亲的身影浮现在我眼前，我情不自禁地搂抱住老人枯瘦的肩膀，就像抱住父亲一样……临别，108岁的老人、曾经的远征军，久久抱拳在胸，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送别着远方的朋友。我在心里久久默念：“老兵，多多保重!”

　　踏上松山，虽是第一次，却是刻骨铭心。一棵空洞的松树，据说是从战火中仅存下来的三株古树之一，它的身上布满了千疮百孔的弹眼，如同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倔强地站在风雨中。松山上到处都是战争的遗迹，战壕纵横，野草依旧。讲解员的只言片语，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了各不相同的浪花。我想起我的父亲曾在松山战役中担任炮兵，但战争的细节，父亲从未讲过。还记得父亲生前，我曾经问父亲为什么不写回忆录，父亲说：“女儿啊!过去的就过去了，有多少英灵牺牲在前线战场……人活着，只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国家，就问心无愧了!”

　　27日，从大理返回途中，我们特地绕道云南驿，一下车就直奔巨大的石辗子而去。修建滇缅公路时因没有任何机械设备，这种二三吨重的石辗子便成了压路机，曾经的云南驿机场如今变成了生机勃勃的水田。想当年，飞虎队的飞机曾经在这里起起落落，成为抗战时的一道独特风景。云南驿如今变身成了古镇风景区，吸引着游客。

　　回到昆明后，我们赶到位于呈贡的飞虎队公墓，我们在此向先烈们敬献了鲜花，并立下了此次重走中国远征军之路的纪念碑。专程从青岛赶来的杜女士和她19岁的女儿李兰希，在这里等候着我们，她们还用青岛老酒祭奠了埋葬在这里的飞行员们。19岁的李兰希在美国波士顿大学读一年级，她是在网上看到了我们要重走远征军之路的消息，但是等学校放暑假她和妈妈赶过来时，我们已经出发了。她告诉我，她从小就是一个航空迷，此次她决定用整个暑假的时间走访、调查中国远征军的故事，学影视传媒的她还带来了摄像机。因为不放心女儿单独出行，母亲也陪女儿远赴云南。看着眼前这个英气勃勃的中国女孩，年过花甲的我感到很欣慰，因为我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不一样的青春和希望。●

　　(云南省黄埔军校同学会供稿)

责任编辑：王广建 最后更新：2018-02-06 16: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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