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腥风中的“孩子剧团”
2017-12-11 10:28:27  来源：新民晚报  点击：  复制链接

　　“抗日战争血泊中产生的一朵奇花”，这是一九三八年茅盾在武汉时写的一句赞语，它形象地道出了“孩子剧团”不平凡的经历。“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略者步步紧逼，侵占我国东北、华北大部领土，最终于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挑起卢沟桥事变，拉开了全面侵华的帷幕。卢沟桥事变后不久，轰动中外的“八一三”淞沪抗战打响。在前方将士浴血奋战的同时，上海社会各界也掀起了如火如荼的爱国运动，其中就包括一群年龄多在十五六岁的孩子。

　　

　　壹 炮火中诞生的小花

　　1933年11月，在共产党员邓锦珊的帮助下，严镜余、李扶林、陈子中等进步青年在沪东临青坊22号（今杨浦区临青坊10、11号）创办了临青学校。在国难当头、民族存亡之秋，临青学校师生组织起孩子歌咏队，经常在课外或星期天参加校外的抗日救亡活动，由沪东一路唱到沪南。

　　1937年8月13日，日军侵入闸北、虹口、杨树浦一带。狂轰滥炸下，许多工厂、学校、民房被炸毁，临青学校也遭遇浩劫。歌咏队的孩子大多居住在战区一带，许多孩子失去了家庭，没有了校舍，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不得不加入滚滚难民潮，其中一部分便来到法租界恩派亚大戏院（后改称嵩山电影院）收容所。在收容所里，傅承模、许立明、郭宝祥、奚立德等四人顶着物资极度匮乏的困难办起了难童识字班，同时，每天出两张《大家看》壁报，一张贴在所内，一张贴在恩派亚大戏院门口。五十多个难童入学了，难民所里有了朗朗的读书声和支持抗战的歌声；清洁服务队也组织起来了，一边负责戏院打扫，一边维持排队打饭时的秩序。

　　8月下旬的一天，临青学校的老师吴莆生到恩派亚收容所看望学生。看着大家办的壁报、写的日记，再望着孩子们坐在地上、伏在椅子上读书写字的身影，吴莆生被这份高昂的学习热情感动了。他随即把收容所内的情况汇报给了国难教育社的王洞若、方与严、陆维特等人。王洞若听罢便对吴莆生说：“这些孩子很有培养前途。你就到恩派亚去工作吧！帮助把孩子们组织起来，参加抗日民族解放的斗争！”

　　在吴莆生的创作、导演下，1937年9月3日晚上，一群难童在收容所内进行了第一次表演，反响异常热烈。演出完毕，有的青年跑到台上激动地说：“你们小小年纪，都知道要抗日，我们真是惭愧啊！明天我们就报名当兵去，到前方去杀敌！”当晚，在恩派亚大戏院收容所的二楼召开了“孩子剧团”成立大会。关于剧团的名称，大家议论热烈，最后有个孩子说：“我们都是孩子，就叫‘孩子剧团’吧！”这样，“孩子剧团”就在炮火连天的上海诞生了。

　　

　　贰 用组织和纪律为剧团添光

　　诞生于炮火硝烟中的“孩子剧团”成立之初仅有22人。团员中，年龄最大的张莺16岁，最小的吴培尼才9岁。干事长吴莆生也不过19岁。虽然只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组成的团体，“孩子剧团”却有着严明的纪律和完善的组织。

　　“孩子剧团”有一份十分详细的“生活秩序表”，从时间上规范孩子们的生活与学习。早上6点半起床，有30分钟的整理内务时间，然后是一个小时的练音、早操。早餐过后稍事休息，8点40分开始工作自修，内容包括排练、音乐、国语、基本问题讲解、演讲会、读书会、图画、作文等，形式灵活。11点半准时午餐，下午1点到4点半继续工作自修。4点半后有一个小时的运动、休息时间。5点半开始晚饭。7点开始简单的晚会，各部各股报告大家需要知道的事情，有问题、纠纷提出来解决。其后有读报、日记时间，晚上9点准时休息。

　　为了确保“生活秩序表”的实施，“孩子剧团”除干事会总领团务外、剧务部和事务部负责演出事宜，成立了生活管理部负责日常管理。这是一个分工明确的有机体：健身股负责每天备好开水，督促早操锻炼，监督个人卫生，保证团员的健康；图书股负责借阅、保管和搜集图书、杂志；读书股分甲、乙两组，分配读书任务、讨论读书方法并督促自修；演讲股负责每星期开一次演讲会，同时分配演讲任务；读报股编成甲、乙两组，会读报的，每天晚会后轮流读报、分析，不能读报的人，每天记时事笔记、保管报纸，主持时事讨论会；最后，行李股负责行李登记、编号、捆扎并分配各人物品等。剧团还以分组形式管理剧团成员。组长的主要责任是检查组员的卫生（衣、鞋、袜、身体、病、痛等等）及自修（日记、读书、看报等）。另设值日生，每天两个，轮流担任，负责扫地、擦台子、招待来访的客人、记团体日记、召集人开会等事务。

　　“孩子剧团”的成员们用实践履行着彼此共同的约定：“互相亲爱，互相帮助；不吵架，不打架；不偷懒，不骄傲；服从大家的意见；接受团体的分工；虚心接受大人先生和小朋友的指教批评；有话当着大众提出来……”

　　

　　叁 用表演和歌声为抗战出力

　　在“孩子剧团”的成立宣言中有这样一段话：“我们知道不能上前线去和鬼子拼，不能做大人做的事情。我们只有以我们所有的力量，团结起来，以过去所爱好的工作来为国家服务，为民族尽力。我们愿意永远演戏，愿意上前线去演，也愿意到受难的同胞里演。”如果说前线战士用血肉构筑中国长城的话，“孩子剧团”就是用表演和歌声来为抗战出力。

　　1937年9月11日的《救亡日报》中报道了“孩子剧团”的一场演出。9月10日上午9点，在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人员的陪同下，“孩子剧团”到静安难民收容所演出。孩子们先是演说、歌唱了《谁说我们年纪小》和《新莲花落》，随后上演了话剧《捉汉奸》，又唱了《义勇军进行曲》《救亡进行曲》和《新凤阳歌》三首歌，最末一个节目是话剧《放下你的鞭子》。随着剧情的发展，观众跟着剧情大喊口号，并且逐渐围拢上去，特别是收容所的儿童们越看越起劲，假如不是别人拦阻他们，他们都会自动参加到戏里去。在剧团代表向观众告别时，一个工人模样的难民站起来说：“这都是事实。咱们都让日本强盗给害苦了。我的眼睛湿了！你看，他们也都湿了！我们不仅只感动得掉眼泪，我们还下了一个决心，就是，大家联合起来把日本强盗赶出去！”一个老婆婆则说：“孩子们都这么明白，中国亡不了的！”“孩子剧团”的演出与歌声已然增加了人们抗战的信念和勇气。

　　从1937年成立到1942年被国民党改组而结束其历史使命，5年间，“孩子剧团”共演出过二十多个戏剧。这些戏剧有三个特点：一是以抗日救亡为主题，旨在鼓励抗战；二是演出形式多种多样，有街头剧、歌舞剧、活报剧、独幕剧以及多幕剧；三是主要以儿童为题材，发挥自己所长。除了戏剧外，歌唱是“孩子剧团”为抗战出力的另一方式。五年间，“孩子剧团”演唱了多少歌曲，已难统计，但歌曲的性质绝大部分都是关于抗日救亡的。

　　上海沦陷后，“孩子剧团”开始奔赴武汉宣传抗日救亡。5年时间里，“孩子剧团”辗转走了约2万里的路程；在江苏、河南、湖北、湖南、广西、贵州、四川7个省做过宣传工作；演出300余次，有45万人看过他们的戏，听过他们的歌。先后在剧团工作的百十个团员，绝大部分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有许多团员成为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也有一部分团员在抗日战争中英勇牺牲。“孩子剧团”虽然成员年龄小、规模小，但抗战决心大，功劳大。

　　

　　耳闻目睹 “孩子剧团”离开上海时的团员日记（节选)

　　1937年11月16日 晴

　　曹大庆

　　大上海被敌人拿去后，救亡团体是不能生存了！我们为了开展抗日工作，大家都希望到内地去。当这个消息传到每个小朋友的耳朵里，没有家的最快活，有家的急忙到家里去和爹爹妈妈商量。有的家里很勉强的答应了，有的家里不但不允许，还要大骂一顿。

　　我的爹爹妈妈和他们讲死了都不肯！后来请团体的大团员去和他们谈话，我的爹爹经过几次的谈话，终于答应了我。想不到妈妈又对爸爸说：“不准他去，去了不好。”爸爸就听了她的话，又到马斯南路收容所叫我出来。骗我说你的奶奶(祖母)不许你去。后来我气得难受！请大团员几次对我母亲谈话，都不成功，我就靠我自己有决心！就在两三天之内想出法子，绝食三天；这时爸爸就用骗的法子买肉给我吃饭，同时吓我！我总是坚持不吃饭，后来他们看我这一个样子，没有法子就答应了！哈哈！我到内地来了！

　　1937年11月17日 星期日 阴

　　强云秋

　　在大雨淋淋之中，一群被打湿衣服的孩子们，在路上毫不怕风雨的走着。每个人都注视着这一群孩子，心中想，他们是什么人，到什么地方去，怎么不顾身上衣服的潮湿和寒冷，向前走去？在路上走着的，就是我们一群做救亡工作的孩子们啊。因为今天开星期座谈会，是讨论下个星期的工作，还要讨论时事问题，并纪念苏联二十周年，向决定的地点走去。当时每个孩子因为要一定的时候赶到，所以什么也不怕，勇敢前去。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时候，一望还不过只有五六个团体，当时也不管他什么，先开起来再说，由傅承谟做主席，唱了一个打倒东洋歌，为前线打死的弟兄致哀，静默三分钟，然后主席报告，讲开会的意义，由各团体报告组织及工作情形，接着便讨论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我们要不要保卫大上海”，各团体都发表了些意见，大致是上海是经济文化的中心，并国际人士在上海的很多，再者上海一失，无锡杭州等地的运输也感不便，所以我们是要保卫大上海的。这一个问题通过以后，接着就是第二个问题，是“人家说我们小孩子不要救国，我们是不是要救国？”“当然也要救国”，大家同声地说，接着我们团体里的王伟亚站起来说道，这些说我们小孩不能救国的，并说我们是可以不要救国的人，可以责问他：我们为什么不要救国，国家是我们每个人的，谁敢叫我们不救国，我们就应该反对他。说完的时候，每个人都很激动，同时喊了一声：“对!”

责任编辑：谢妙 最后更新：2017-12-11 10:2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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