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远征军中的郴籍团长（二）——松山战役幕后英雄李荩萱
2017-02-05 11:40:28  来源：张式成  点击：  复制链接

1944年夏，中国远征军将士的雄壮军歌再次响彻滇缅公路上空。抗日战争进入第7个年头，正面战场开始反攻，首先在西南国门打响。5月中旬远征军强渡奔腾咆哮的怒江后，庞然陡立的松山挡住大军入缅作战和收复滇西失地的去路。

这座龙陵县境内的第一大山 ，海拔2690米，突兀绵延，扼滇缅公路慧通桥至腾冲、潞西、瑞丽、芒市之咽喉。1942年5月日军侵入滇西后，派7千多部队、工兵加强掳的2千多民工共约万余人，耗时8个多月，运上大量钢筋水泥，构筑了全长15公里的永久性防御工事，用地道连接明碉暗堡；顶峰的堡垒大到坦克、战车可以自由进出，其反斜面设有空投场，还挖有数个储藏弹药的洞库。建成后，日寇第15军试用飞机大炮轰炸，工事内部竟然无损，军长河边正山中将在向东京大本营的报告中声称“松山工事的坚固足以抵御任何的猛烈轰击，可以坚守8个月以上时间。”他将56师团113联队配加特种兵队共3千多人守备。我彩云之南的郁郁青山，竟被异国侵略者强占改变为大大毒瘤······日军还吹嘘：中国军队凭现有装备，断不能攻破它！

中国远征军由美军顾问团短暂地指导培训了美式装备的使用后，开始了拔除日寇毒瘤的战斗。但由于日军居高临下、松山地形复杂、地道堡垒坚固，我71军新编第28师久攻不克，远征军司令官卫立煌将军6月下旬派第8军上去接替。何绍周军长命军辎重兵团团长李荩萱为前线指挥所主任，先率一团步兵横渡怒江，到松山日军据点附近接替第71军防务。

个子不高的李荩萱，字青松，1903年冬生于湖南资兴县蓼江乡一农家。1921年在郴州一中读书时，因对父母包办婚姻不满，成亲两天后就跑回学校。大革命中考入黄埔军校第5期步科，与中共党员陶铸有同学之谊。1927年起他在国民革命军中任职，1937年参加了淞沪抗战、守卫江阴要塞，保卫南京等战役。1938年在军委会政治部工作，其时日寇气焰万丈进攻武汉，他挺身而起一再向上级要求去前线带兵打仗，得了个“李带兵”的诨号。当终于如愿以偿时，周恩来副部长紧握他双手热情嘱咐：“好吧，李带兵，希望你带好兵，为国家、民族打好仗，多做有益的事情。”他义无反顾地再上前线。

正当他艰苦奋战之时，老母亲病故，他正在前线无法顾及，只得停柩待葬。更想不到一个晴天霹雳袭来，妻子也不幸患病离世！留下一双儿女，他带兵作战无法返乡，只能凭书信联系亲戚，请他们轮流领养，儿子打猪草跌入水塘差点淹死，女儿检柴火滚下山坡摔断了脚······李荩萱一次次读完家书，抹去悲泪，吞下苦果，又一次次挺起身躯，冲上火线打击日寇！

松山战役之前，李荩萱早就因功担任了第103师308团上校团长。担任军辎重兵团团长后，他认真学习美军的经验，与美军顾问相处很好。这次他一联系美军驻第8军顾问斯贝特，斯贝特上校马上调拨小火轮、橡皮拖船，又派美军工兵架桥。因为过去要将日寇的侵略步伐阻止在怒江西岸，我方忍痛炸断了怒江上的惠通大桥。此时美军工兵全力援助，抢架铁索桥铺设木板桥面，李荩萱立即通知军部过江。全军誓师血战到底！那天，李荩萱让各营连把酒分到各排，每排宰一只公鸡，他举杯向天、地、怒江敬酒，带头喝鸡血酒领全团盟誓：“弟兄们，向日本鬼子讨还血债的时候到了，收复松山，报仇雪恨！”全团官兵齐声吼念，誓词声声如雷，滚过怒江、轰上松山！

第8军82师、103师顺利渡过怒江，7月5日开始围攻松山。此前李荩萱已先率2个营绕道5公里外的530高地监视松山日军动向，只要敌人出击，便联络炮兵将其打回去。但日军凭籍其吹嘘固若金汤的工事，顽固据守，三五成群的暗堡形成交叉火力。103师伤亡惨重，已率部攻下龙陵县城的李弥副军长赶到这里，命令用小钢炮、火焰喷射器抵近暗堡口开火，激战20多天，才拿下滚龙坡、大桠口两处要地，接近了松山主峰。

主峰四周分布着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山包，好似默不出声的潜伏者，且都有地道连通暗堡，拱卫顶部那巨型堡垒。中美联合“飞虎”航空队曾专门派出重型轰炸机去轰炸它，但投下的500磅重型炸弹，竟炸不塌它。远征军整班整排的官兵冲锋时，倒在那座大怪物面前。李荩萱的辎重兵团和美军的一二百辆十轮大卡，从保山市不停地运送弹药粮食到前线，车队3天的运输量只够部队使用一天。到8月上旬，各处小山包的地堡摧毁一些，顶峰大堡垒仍然火力凶猛。中缅印战区统帅蒋介石电令远征军长官卫立煌并转第8军，限于“九一八”国耻日之前的9月9日攻克松山，否则团长以上军官均以贻误军机论处！

刻不容缓，何紹周军长召集副师长以上军官与顾问斯贝特上校一起开会，再次研究作战方案，让军辎重兵团李荩萱团长列席参加。负责主攻的李弥副军长心急如焚，坐立不安。李荩萱灵机一动，想到古人一言，他轻声对李弥建议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军何不也挖地道炸日军碉堡呢？”李弥大喜，于是对军长和美军顾问提出，展开讨论，大家又从李荩萱的308团2营挖战壕绕开大桠口日军主力，攻其侧背的成功例子，认为挖地道可行，建议军长令部队在离顶峰大堡一百至二百米处，开挖一条暗道伸到地堡下，装上威力大的黄色炸药爆掉它。何军长问：“我军现在哪有黄色炸药呢？”李荩萱这时起身建议：“军长，请顾问斯贝特上校想想办法。”何当即与美军顾问商议此办法是否可行，斯贝特上校一听高兴地点头：“ok！verygood！”马上通过驻华军事顾问团与盟军总部联系，迅速从加拿大空运15吨黄色炸药。

这边，主攻部队佯攻以迷惑敌人；那边，军工兵营和82师246团在岩石山坡上开挖坑道。为了减少战友们的伤亡，官兵们夜以继日地施工，甚至躺在地道中用手抠得血肉模糊……到8月18日，一条Y形地道终于挖成。李荩萱带领本团和主攻部队一起，把15吨炸药从陡峻的山下抢运到顶峰；再率敢死队、工兵营将二、三百箱炸药，艰难地搬送进两个暗室装好。日军有所查觉，几番出击想破坏，均被打了回去。

历史记着这天：1944年8月20日早晨，太阳照常升起，霞光映照着松山主峰，天地间异常安静。8点左右，李弥副军长下达起爆令，工兵营长摇动起爆器，突然间惊雷骤起，震天撼地，大地颤，松山抖，腾起蘑菇烟云，日军地堡、尸体飞上半空······山上山下的阵地上，中国远征军和美军顾问纵情欢呼！这就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暨抗日战争史上著名的“松山大爆破”。

中国远征军随后对松山其它日军据点、工事进行围歼，李荩萱带一个连冲向子高地，李弥随敢死队打上主峰。日军虽然已经水米无存，竟在夜晚把战死在地堡前的中国军人遗体弄进去，和他们日军死去的士兵尸体一同割肉，烤着吃充饥，负隅顽抗。我军官兵愤怒地把一个个地堡的敌军炸死清除。到9月7日，松山日军除一个护旗中尉身藏军旗逃掉外，3千多鬼子军官士兵尽数下了地狱。我第8军最终付出伤亡3千人的代价，拔除了侵略者的毒瘤，打破了滇西战场的僵局。

枪炮声停息后，尘土满身的李荩萱疲惫地走下山坡，看见军衣破碎胡子拉渣的李弥副军长脱了军帽屹立在岩石上，久久地儗望着松山。于是他也脱下自己的破军帽，默立着悼念牺牲的官兵，两人的热泪滚下脸膛，滚落在弟兄们血染的山坡上······

英勇的中华将士以青春、热血和生命铺就了畅通的滇缅大动脉，保证了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美军布朗上校面对迅速向滇缅边界开进的中国远征军部队，动情地举手行军礼：“中国人是我看到的最勇敢的军队，我必须向他们脱帽致敬。”

松山战役后，中美两国政府、军方对官兵予以奖励晋级，李荩萱升任第82师少将副师长。直到抗日战争胜利后，他才得到准假回家乡资兴，安葬母亲、祭奠亡妻、接走孤儿孤女。这时，上级才知道这个质朴坚强、精忠报国的湘南汉子，忍受人间大痛奋勇杀敌的背后故事，何应钦、白崇禧、陈诚等长官为此特地给他母亲、妻子补书挽联。1946年冬湘南山野霜花凝结，李荩萱跪在母亲坟前念着挽联，泪倾荒丘：“老娘呀老娘，国有危难，忠孝不能两全；不孝之子青松，请您老人家原谅······”

他重又走上战场，由副师长到军副参谋长，升为第9军副军长、第64军军长，却不幸陷入内战，被俘于淮海战场。这个昔日的农家子在战犯管理所努力劳动改造思想。1975年获特赦，安排为上海市政协文史专员、政协委员。

李荩宣曾对女儿李沅说，想回资兴老家：“蓼江有我们李家的百年老屋，那里的青山绿水、石板小路是我魂系梦牵的，我们一起回去，去看看你祖母和你母亲······”可他一直未能成行。他两次计划赴缅甸去金三角游说原第8军的老部下归国，他写信给台湾故旧，想为祖国统一尽一个古稀老人的绵薄之力······。不幸，1983年冬他不慎因煤气窒息逝世。《解放日报》发了讣告，上海市政协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肯定了他英勇抗战，为祖国统一所做的贡献。

——《湖南年鉴·文献与人物》2015年第7期

                   

参考文献：《抗战与二战·刘放吾将军与仁安羌大捷》（刘伟民撰）

花城出版社2007年版《群星璀璨》（郴州市政协喻广德、张式成编）
 

作者：张式成，郴州市政协一二三届委员兼文史研究员，市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办专家组召集人，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特约研究员，中国散文学会、中国大众文学学会、湖南作协会员，郴州作协名誉副主席，市道教协会、市民协文史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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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吕凤 最后更新：2017-02-05 11:4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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