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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券交易所的政治交易
2018-09-07 21:11:30  来源:人民网-文史频道  点击:  复制链接

  1924年3月。

  从黄浦江边吹来的风,挟带着凄冷的雨丝,发出萧萧声响。霓虹灯在雨雾里闪烁。上海人习惯了雨中的生活,晚上8点钟光景,市中心依然相当闹忙。富商们穿着时髦的西装,在外国租界修建的豪华别墅里进进出出。女人们佩戴着贵重的首饰,由欧化了的中国商人陪同,在饭店和剧院招摇过市。她们梳着最新的巴黎发式,涂着口红,描了眉毛,开着汽车兜风。也有一些苦力拉着黄包车在雨中奔跑,浑身溅满黑色泥浆。

  一辆福音特卧车停在汉口路证券大楼门口,排气管冒着滚滚水汽。

  佩戴中将军衔的蒋介石躬身钻出车门。雨点开始变成了雪渣子。他把头缩进衣领,疾步跑上一排坡度很小的台阶,20世纪20年代初期的蒋介石 进了玻璃门。他对这个世界很熟悉,这里是亚洲最大的交易所,它操纵着全世界——无论香港还是纽约的银价。不要说与外资银行有联系,单是操纵的中国银行就有80家。他在这里充当过经纪人,结识了江浙豪富和帮会势力,并觅得两个女人:姚怡诚与陈洁如。最重要的是接近了孙中山,去永丰舰成为决定性的一次投机,以后一直为孙中山所重用,也才有筹办黄埔军校之事。眼前交易所里正在举行舞会。交易也在进行,只是没有了白日的那种甚嚣尘上的嘈杂:经纪人彼此用手势来说话,有时人们会动起拳头,扯对方的衣领……现在,舞池里游动着一对对文静的船,拖地大裙和尖尖的白皮鞋似起舞的浪,斗殴的拳头已经化作体味温馨的掌心。

  蒋介石依旧一身冰冷的戎装。他摘下军帽又戴上,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脚下,以免厚重的皮靴发出吱吱声。

  他在一个熟悉的位置找到熟悉的人。他走近,低低唤了一声:“静老,季陶!”

  两个静卧在沙发上的看客从沉醉中惊醒,一齐扭过脸,大惊失声:

  “你怎么回来了?”

  在两张沙发之间放着一盆炭火,火苗正旺。坐在左边的是张静江。他是浙江湖州四大豪富之一,然而他本人却像是营养不良,瘦骨嶙峋。一副眼镜更增添了他年龄的度数。其实他只比蒋介石大七岁。他腿脚不灵便,常年拄着一根文明棍。他家乡人说张早年在一次大火警中,亲率救火队上屋救火,不慎跌下伤足而成残疾。上海有人则说张救火伤足,尚能勉强行走,由于居留法国巴黎期间,生活放浪,沾染花柳病,治疗不慎,伤中坐骨神经,遂成瘫痪。他扶着眼镜仔细打量蒋介石:灯光下的蒋介石脸色黑苍苍的,相貌方正,颇有动人之处。他的军帽起初没有摘掉,低低地压在眼上,使眉毛显得更加粗硬,眼大而尖利,炯炯发光地盯着炭火。

  “介兄,”坐在另一边的戴季陶起身离座,把蒋介石拉到火盆旁,“烤烤火吧。”

  他是张静江的同乡。本名戴天仇,即与满洲有不共戴天之意。他曾任孙中山机要秘书。1920年曾和陈独秀、李达等在上海发起共产主义小组,后因孙中山反对才退出。1921年10月,离开上海回四川抚养地,行至宜昌,闻战火又起,认为入川希望成泡影,遂投江自尽,被一渔人救起,从此信仰佛教,取名不空、不动。去年返回上海。经纪交易所,一心发财,想做陶朱公,又改名季陶。后来说中山先生是继承周公文武孔子的圣人,他自己以贤人自居,所以又改名传贤。他与粤军司令许崇智、张静江和蒋介石结拜为兄弟,因他比蒋还小三岁,只能排行第四。他与崇尚古风的张静江不同,他的举止比较俗气,却有一种四大皆空的乐天神态,脸胖而方,一字胡须剪得短短的,一身挺括的中山装,胸前露出一截沉甸甸的金属怀表链。

  蒋介石在戴季陶让出的座位上坐下,摘下帽子,露出稀短的平头,显得老了许多。他眼瞪着帽顶上微微升起的蒸气,好像不情愿再说话。

  张静江掏出一个法国式烟斗,塞满了烟丝。这只烟斗,还是他在法国居住,与孙中山筹划和掌管同盟会基金时,用一张郑板桥字画换取的。他就着炭火吸了一口,点着了,吸得太猛,把整个火焰都吸进烟斗里去了。他咝咝地吸着气问:“介石,广州大本营正是升帐起锚之际,你怎么反而回来了?”

  蒋介石叹了口气,把火钳拿在手里用心地拨弄炭块,好像是在寻找生活中的重要目标。等到张静江第二次问:“你说说呀?”

  他扔掉火钳,挺直腰,声音尖利而短促:“要钱没钱,要枪没枪,只有十几张嘴巴冲着我叫,穷得哒哒滴,办得起什么军校!还不如回到此地,赢得痛快,输也输得痛快!”

  戴季陶摇摇头:“证交可输可赢,而辅佐孙中山,此机不可失!依我看,老兄手掌长而枯,恐怕有财也守不住,你是担大任的相,自然要受些苦。”

  张静江也说:“上海方面有我和季陶,你应该和崇智在广东扎下根,共创天下,万万不能半途而废。你若手头吃紧,我还可以资助你一些。这你明白吧?”是的,张静江这几年没少资助蒋介石。自打蒋介石和侧室姚怡诚住在法租界贝勒路369号,戴季陶住在同益里,张静江住在环龙路,三人过从甚密。蒋介石暗中粗略一算,少说也花了张静江十万元。做经纪人又蚀了本,他哪里还得起,遂唆使姚怡诚拜张静江为过房爷,张静江对那笔钱不好再开口,一笑了之。

  “我个人倒不需要钱。”蒋介石说,“黄埔那块弹丸之地,有钱也花不出去。可白手起家办军校,一片荒地,几间茅草棚,谈何容易!今天去催粮,明天去借钱,滇军第三军军长范石生竟敢指着我的鼻子戏弄我,说什么你在黄埔办什么鸟军校,你那几根吹火筒,我只派一营人就可以完全缴你的枪!你们说我怎能咽下这口气?”

  大家沉默,音乐又起。乐手们起劲地演奏着,跳舞的人飕飕地飞掠而过,像一对对直立的燕子。

  戴季陶拍拍他的肩膀,把一杯香槟酒递给他,讪笑道:“我劝老兄当时不要带阿陈去,你不听,叫她缠得拉不开枪栓了吧?”

  蒋介石喝下酒,感到浑身发烧。他把军装领口解开,褪了白手套,躺在沙发上,说:“陈洁如倒不碍事,倒帮了我的忙,我与俄国人打交道,全靠她翻译。”

  “那你是想换换胃口,再找姚怡诚吧?你别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戴季陶说完哈哈大笑。上海滩都知道戴季陶好色,但又特别惧内。曾瞒着妻子与一日本妇女同居,于1916年生下一子。起先瞒着,后来不料日妇染病身亡,遗子无人抚养,又不敢领回家室,只好与盟兄蒋介石相商,代为领养。好在姚氏身下无子,很乐意领养,此子即蒋纬国。(据台湾前陆军总部参谋长郑某披露:蒋纬国的确是戴季陶的儿子,他的母亲是一位日本艺伎,名叫津渊美智子。津渊美智子与戴季陶同居,先生下戴安国,后有蒋纬国。1920年还生了个女儿。时值军阀混战,戴季陶无暇顾及,只好将女婴交给前上海商场殷实商人颜博诚夫妇养育,易名为颜世芳。此女即蒋纬国的妹妹。津渊美智子于1920年返回日本。戴安国与蒋纬国和生母之间常有书信往来。1949年,蒋纬国到台湾后,虽有奉养生母之意,而因宋美龄之故,只好作罢。1957年2月13日,丧妻后的蒋纬国与邱爱伦结婚,特意在戴安国陪同下前往日本东京举行婚礼。其主婚人不是别人,正是津渊美智子。1967年,蒋纬国应邀访日时,念及生母年事已高,便接她回台定居于丰原市。美智子于1977年亡故)

  戴季陶对蒋介石置姚氏于不顾,颇为不满,语中带讥。

  张静江在盆边叩叩烟斗,规劝道:“介石,你还是回广州去。中山先生器重你,把军校委托你办,也就是将本党之命脉交由你,你理应尽力才是。责任重大,何遂言辞呢?”

  “我还当许崇智的参谋长,带兵打仗!”

  “你带出学生,将来还怕没兵打仗么?”

  “静老,你不知道,内定的是程潜为校长,我和李济深为副校长!既然派我去苏俄考察军事,以苏俄方式建校,他程潜那一点日本派的旧军事知识有何用!我不愿在他手下做这种束手束脚的官。”

  “介兄,不瞒你说,我看孙先生要派程潜为正,你为副,是顾及你俩在党内资历相差悬殊,引起党员不满。依我看,你先去,站稳脚跟再说。”戴季陶好言相劝。

  “不去。”蒋介石执意不从。

  “你去!”张静江一拍椅把,朝火盆里吹出一团烟斗油,粘在炭块上咝咝作响,冒出刺鼻气味,他神采飞扬,“我马上给孙中山写信,我的话他不会不听,一定叫你当校长!”

  张静江并非口出狂言,他与孙中山的交往不浅。1902年5月,杭州人孙宝琦出任法国大臣,张静江有缘以一等参赞名义作为孙的随员出国。当时张以这个差使可以借佛游春,到国外游历,增长见闻,颇合心意,欣然登程。在赴欧轮上,他邂逅了孙中山。孙见张尚在青年,官职不高,认为可以通过说服使其脱离清廷参加革命,遂以真名实姓和进行革命推翻清廷等主张相告。张灵机一动,表示愿意参加孙的组织。孙中山当时正要去欧洲、美国等地向华侨募捐,张即向孙表示愿先以白银三万两相助,当即写信给纽约通运公司经理姚叔兰(张妻舅),凭信一次照付。孙中山到了美国,果然凭信取到白银三万两,对张萍水相逢竟如此热心,颇有好感。以后,孙中山回国,张继续输财相助。孙中山对他虽说不上言听计从,却也十分重视。

  “季陶为我益友,而公则我良师也!”蒋介石动容于张静江的许诺,两眼闪着泪光。忽又一想,说:“怕只怕你信到时,正式委任状也已公布了!”

  “我亲自到广州去!校长之职非你莫属!要不是你,我叫孙中山干脆不要办!”

  “反正我已向孙先生提出辞职,我先回奉化去等等消息再说。”

  “对。”张静江叫起来,“他不任命你为校长,你就不要出山!”

  这时,风度翩翩的宋子文领着一位小姐过来,向蒋介石介绍道:“这是舍妹宋美龄。”

  蒋介石马上站起来,显得惊慌失措。眼前的宋美龄头发乌黑,身材娇小,穿着黑色旗袍,下摆开衩到膝盖,黑发披肩,佩戴着莹莹闪光的翠玉首饰,虽不及姚怡诚丰满漂亮,却也风姿绰约,虽没有陈洁如清秀俏丽,倒也亭亭玉立,似乎有一种超乎风流之外的魅力,震慑了他的心……他瞬间失去常态,掩饰着说:“见过,我在老师家见过。”

  “你们跳个舞吧。”张静江怂恿着。

  他俩似乎早有所约,彼此抓住了对方的手,蒋介石感到那只手温暖、光滑、有力。她在他的怀抱中旋转。他围着她挪动,他仿佛以前没有这样的体验。他问她一些什么,可她除了说几句简短的英语,只是妩媚地笑着。他喜欢她的笑声:深厚、圆润,而且有点放肆。他额上在热气腾腾地冒汗,觉得喉咙干渴,不由伸长脖子,使劲咽了一口唾沫。

  一曲终了,宋美龄才说起中文:“你知道一件震撼世界的爱情故事吗?美国第七任总统安德鲁·杰克逊从一个流浪四方的孤儿成为改变美国历史的伟人,全靠了拉切尔夫人的献身!决不要低估女人的力量,蒋先生。”

  “当然,有些妻子就是对政治不感兴趣,那可真是糟糕。”

  “不结婚也能发挥作用。不过有些时候,尤其是他在搞政治活动的话,她要是他的妻子,就体面些。”

  “你说的他是指谁?”

  “未知数。”宋美龄诡秘地笑起来。

  屋里的人们都急急忙忙寻找蒋介石。这是一间不大的楼房,里面烟熏火燎,墙壁和屋顶都是黑乎乎的。外面的墙壁是用大石块砌成的,每当日出和日落时,石头因含云母片便熠熠闪光。这里是广东省城南堤1号,临时作为国民党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筹备处。2月6日,王柏龄、林振雄、俞飞鹏、叶剑英、邓演达等筹备委员都已陆续到齐。

  “委员长在哪儿?”叶剑英问。

  他看上去有点激动不安。和在粤军第二师当参谋长时一样,每当他筹划好周密的作战计划,请师长下决心时,总有这种激动不安的感觉。现在,他已制订好第一期学员教授计划,需经筹备委员长蒋介石审定。教授部主任邓演达正坐在一把旧椅子上啃干面包,嘟哝道:“我已经找了他两天了。”

  “群龙无首怎么行!”叶剑英把计划放在桌子上。

  邓演达起身,抖掉沾在外衣上的面包渣。他是一个中等个子,头发浓密而面孔严肃的人,只有那双眼睛是和善的,而且富有生气。

  “我觉得我们有义务提醒委员长,”叶剑英开口道,竭力搜寻适当的词句,“现在校舍已快修好,还有三个月就要开学,教授计划还未获准,届时到哪里去聘请那么多教官,还有经费……”

  邓演达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紧咬牙关,这是他不耐烦的标志。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我再到他家中找找。”

  这时,蒋介石的英语翻译王登云进屋,扬了扬手中的款子,高声叫道:“诸位,钱领来了,请自取一份!”

  “好哇,筹备处第一次发饷!”人们围上来。所有的人都流露出事业起步的那种兴奋感,彼此打趣着。

  “哎,大家不要搞错!”王登云把钱一份一份摊在桌上,纠正道,“这是发给大家的遣散费,筹备处马上解散,蒋先生已决定军校不办了。”

  人们一下愣了,面面相觑。过了好一阵,王柏龄露出笑容,说:“散就散吧。黄埔岛一片败瓦颓垣,荒烟蔓草,已久为狐鼠窃居之所,何必在此兴学讲武呢!”

  不少人应和地点点头。

  邓演达冷笑一声:“办军校乃孙中山先生一年前深思熟虑的决策怎么会突然变卦呢?王秘书,你说说!”

  “最好别叫我说。”王登云两手推挡着,嘴角露出一些转瞬即逝的微笑,“那是涉及大元帅和蒋先生的事情。我一个小小翻译岂能知根知底?”

  “我看你是捏造!”邓演达怒目相视,“黄埔练兵是孙先生进行国民革命、东山再起的第一项重要决策,既派了蒋先生去苏俄考察,又亲自选定校址,怎能不办?蒋先生是孙先生一手提拔起来的,岂能逆总理意愿而动!”

  王登云骄横的面孔一下子哭丧起来。从夹子里取出一张纸,摆在桌上:“这是大元帅对蒋先生辞呈的批示,你们自己看!”

  邓演达仔细观看,辞呈上写着:

  蒋中正函知辞去军官学校校长一职,所有军官学校筹备处已交廖仲恺先生代为交卸,乞派人接办由。答:总理云:务须任劳任怨,百折不回,从穷苦中去奋斗,故不准辞职。中华民国十三年二月廿三日

  “我说总理不会准其辞职!”邓演达舒了口气。

  “可他躲到上海,孙先生也奈何他不得!”王登云辩解着。

  “蒋先生还没当校长,谈何辞去校长职,笑话!他不过是个筹备委员长。”叶剑英鼓动着,“他不办,我们另请高明!”

  “看来事情并不简单。廖仲恺先生呢?”邓演达问王登云。

  “到香山县开农民协会去了。”

  邓演达坐回椅子,沉思片刻,抄起桌上的电话,摇通廖仲恺处:

  “我是择生,在军校筹备处。”

  “嗯。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吗,蒋先生辞职回上海了,临行前叫王秘书来解散筹备处……”

  “我明白了。你叫大家不要走,我尽快赶回来。”

  廖仲恺放下电话,深深叹了口气,仰起脸。似乎在听农协会员的发言,却什么也听不清,脑袋里一片嗡嗡声。他很奇怪,蒋介石为什么会突然辞职。中山先生委任蒋介石为军校筹备委员长,这个令人向往的职务对于年轻的后起之秀总有吸引力吧?难道他是惧怕与我这个老头子合作?或者是怵头与广东军阀打交道?他百思不解。但百业待兴,无论什么理由都必须催促蒋介石返回。他叫来秘书,口授一份电文:

  沪执行部转介石兄:军官及学生到粤投考者二百余人,候已一月,旅费用罄,纷纷函诘,无从置答。现已定本月二十四日考军官,二十七日考学生。请即先期在沪考试,毕即归,毋负远来考者,以损党誉。各事皆如兄意进行,四月一日筹备完竣,并闻盼复。

  恺蒸(三月十日)

  三天之后,廖仲恺回到筹备处。一脸苦相的筹备大员们围拢来,使得矮小的廖仲恺显得更加矮小。右眉上那颗黑痣却显得更大。他望着一张张目光专注、凝神屏息的面孔,这都是党军的精华,年轻有为和老成持重的,是国民党复兴的希望。他们到来之时,还都带着明显的热烈情绪,屋里充满了忙碌气氛。现在已有人在收拾公文包。筹备处的木牌也被人卸下,丢在角落里。他缓缓说道:

  “应该了解,办黄埔是党要办的,而且一定要办成。你们中间有不少人是蒋先生邀来的,你们应该以君子爱人以德的态度帮助蒋先生。如果党要办,蒋先生不要办,或因此办不成,蒋先生要开罪于全党,将来他如想回来再参加革命,怕也很困难了。所以筹备工作要照常进行。”

  “留下这个烂摊子,谁来收拾呀。”有人还想离开。

  “我。”廖仲恺不动声色,“在蒋先生回来之前,由我代行委员长职责,已报孙总理照准。”

  军官们放心地点点头,随声附和了几句,又各自忙开了。

  总务会计扔掉抽了半截的烟,皱着眉挨近廖仲恺,小声说:“孙总理曾呼吁各方资助经费,可至今才筹到一万元,重修校舍已全部花光。”

  “广东筹饷局呢?”

  “只给了5000元。”

  “枪支呢?”

  “仅有30支。”

  “怎么这样少?”

  “广州重要税收如番摊馆等机构,多半控制于滇军范石生之手。”

  “我找他要!”

  “先生!”总务会计闻言色变,“你不要去碰钉子了。蒋先生就是找他筹款,而被他当面奚落,一气之下离了广州。”

  “就是给他磕头下跪,也得要钱呀。”廖仲恺边说边往外走,回头嘱咐着,“你查查蒋介石的回电来了没有。如无,再去封电报,就说,请他即行,以免先生加受一重精神上痛苦。归否,请即复,俾得自决!”

  前面就是石公馆。这是一所半倾圮的房子,好赖用四方木头支撑着才不致倒塌。四条挂有各种颜色的小旗和小电灯的彩带从屋顶拉过街道。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各条大街上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在这之前,廖仲恺去了几处,却没筹到一分钱。他强打起精神,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到范石生府上。

  穿着一双肥大鞋子的廖仲恺下了车,歪斜着脚步登上台阶。他走起路来老是这样。门卫客气地向他点点头。

  滇军第二军军长范石生正卧在雕花牙床上抽大烟。他硕大的身躯一起一伏,像座活动的山。他嘴唇紧裹着烟枪的绿玉嘴,好像吹箫似的,两眼凝视着烟斗里的黄色烟泡一蹿一蹿的火焰。见廖仲恺进来,动了动眼珠,用手拢住飘动的火苗,托住烟枪,使劲抽了三口,这才欠起身子,招呼着:“借钱来啦?”

  廖仲恺猛地一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从你们那鸟军校来的,没有一个不是开口要钱的!”范石生一面说,一面指着廖仲恺腋下的黑公文包,“你要是那码子事,请免开尊口,我说出粗话来,叫你这个读书人脸皮发烧。”

  廖仲恺马上随口答道:“哪里哪里。我是开会路过府上,进来看看。”

  “我就喜欢你这个斯文劲。不像姓蒋的,跑到我这里张口闭口孙总理如何如何,他孙大炮借钱对我也是毕恭毕敬,我还尿你臭小子那一壶!”

  范石生骂得痛快淋漓,骂完,又躺倒去吸他的鸦片。可廖仲恺站在厅中央,脸上红一阵、紫一阵。他是读书人,出身美国华侨家庭,多次出任孙中山组阁的财政部长,经他手下拨动的款子成千上万,他却不曾动过一分一文。他虽然谦恭温情,可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要低三下四地去登门乞讨!特别是他对范石生那种军阀趾高气扬的高傲态度从生理上厌恶。受了侮辱的自尊心在交战。嗓子眼发干,眼眶潮乎乎的,他真想一走了事,或者破口大骂,出出怨气。

  他没走,也没骂,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他望了望屋顶上的吊灯,马上提起精神,显出兴致极高的样子,赔着笑脸,在范石生床边坐下,凑近烟灯,帮助范石生挑着烟泡。范石生受宠若惊,朝门口一扬手:“再拿一副家伙来!”

  廖仲恺急忙摆手:“我没这个口福!”

  “你是男人不是?是就上来!”

  烟具端来了。廖仲恺犯了难。他半生走南闯北,还真没吸过这玩意儿。为了使范石生欢心,为了军校的日子……他咬了咬牙,只得豁出去了!凑近烟嘴,使劲一嘬,苍白的两颊凹了进去,两眼哗地流出泪来——心也在流泪。虽然吸得十分不得法,还说不出烟的味道如何,但他还是连声夸奖烟的劲头好。“要这样!”范石生做起示范。嘴唇闭得天衣无缝,没有一丝烟雾漏出来。随着他粗大的喉结往下一走,范石生仰面朝天,骨碌碌吐出一长串烟,舒服得直拍肚子,漆黑的胡须跟着抖动。

  廖仲恺从自己博学见闻里挑出几段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范石生听。范石生闻所未闻,吃惊地张大了眼,连烟都忘了抽。正在要紧关头廖仲恺一下打住。范石生像个孩子般地纠缠起来:“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嘛……”廖仲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条,轻声说:“这是郊县该纳的一笔款子,你太忙,我给你代收一下。”

  有一刹那,那双老眼发亮,露出一种老奸巨猾的神色。

  “数目不大。”廖仲恺哄着。

  “干什么用?”

  “我的住宅破烂不堪,想重修一下。”

  “你自己用多少我都给得起。就是不能搞鸟的军校。”范石生从怀里摸出个小图章,放在嘴里哈哈气,朝纸条上使劲按了个印。又想起那个没完的故事,催问道:“后来呢……”

  蒋介石接到廖仲恺催回的电报,索性带着陈洁如,躲回奉化溪口老家。

  溪口镇四面环山,一条剡溪曲曲弯弯。它是剡溪的第九曲出口。

  蒋介石回到溪口前,下过一场雪。在背阴尚有未融化的积雪,映得屋里一切东西都泛白发亮。蒋介石独自坐在案前,给廖仲恺回信。信中极力推说他不回黄埔是对苏俄顾问的不满。他又铺开纸,准备给胡汉民、汪精卫再写一封,陈述不回军校的理由。正在这时,放寒假回来的蒋经国带着几个小同学,从楼上疯跑下来,惹得蒋介石一阵心烦。照他的一脾气,大骂一通才解气。他看见墙角神龛里母亲留下的那尊佛像,回想起当年母亲替他祈祷望子成龙的虔诚劲儿。也许是父亲蒋明火的遗传性格,他是天生的火暴脾气。和镇上的儿童戏嬉,总要做“大阿哥”:“我若做官,要做没有人管的大官”。他的功课似乎就是打野仗:经常邀集一大群少年同学到溪边沙石滩作械斗游戏,有的拿木棍,有的拿竹刀竹枪,排成阵势,由他发号指挥,直打得头破血流才散场。母亲因他常常闯祸,气愤不过,有一次随手拿起一根杠棍要打他,他急忙钻进床下躲藏,王氏举棍向床下捣他,被他猛力推开,迅即从床下钻出来逃之夭夭,气得王氏号啕大哭。15岁时,母亲给他讨了个老婆毛福梅。成亲那天,正当燃放爆竹,把新郎新娘双双送入洞房之际,蒋介石的顽劣脾气发作,他把头上的红缨帽掷在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跨出大门,去跟凑热闹的村童抢夺爆竹去了,弄得新娘满脸羞红,两旁人则莫不掩口暗笑,摇头叹息。自己尚且如此,经国还不到当年自己结婚的年龄,随他去吧。他又沉下心来写信:

  弟本一贪逸恶劳之人,亦一娇养成性之人。所以对于政治只知其苦,而无丝毫之乐趣;即对于军事亦徒仗一时之奋兴,而无嗜癖之可言。五六年前,懵懵懂懂,不知如何做人。可目为狂且也。近来益感人生之乏味,自思何以必欲为人。乃觉半生所经历,无一非痛感之事。读书之苦,固不必说。做事之难,亦不必言。即如人人言弟为好色,殊不知此为无聊之甚者,至不得已之事。自思生长于今,已三十有八年,而性情言行,初无异于童年……不惟疲玩难改,而轻浮暴戾更甚于昔日。故人人应视我如孩提,而待我以至诚;亦即人人应曲谅我暴戾,体贴我愚拙……兄等如以弟非出不可,则当为弟代谋一持久之策,如何乃可使其安心乐业,以期成也。

  毛福梅招呼蒋介石上楼去吃饭。毛氏有洁癖,除了把经国的衣裳换洗得干干净净外,就是指使侍婢打扫揩抹,使得丰镐房里里外外,窗明几净。今天她亲手烧了一锅鸡汁芋艿,这也是家乡特产。

  蒋介石最爱吃富有溪口家乡风味的菜肴。宁波、奉化都在东南沿海。海滨水产丰富,蒋介石除一般海鲜外,最中意的是奉化的奉蚶。这种蚶子,比宁波蚶还要鲜美。还有一种海鲜蛎黄,蒋介石非常爱食。毛福梅知道蒋介石爱吃家乡菜,每年都及时做好,等候蒋介石回来享用,或者托人捎给常年在外的蒋介石。毛福梅最拿手的就是烤制鸡汁芋艿头和腌制宁波咸菜。溪口的芋艿头比别处的软糯,入口即化。咸菜雪里红鲜而嫩,装在瓮里,取出切成细末,加拌麻油和糖,味道鲜甜。

  毛福梅还端来了霉腐乳、臭冬瓜和鸡汁腐汤。毛福梅很善制这些东西。臭冬瓜瓷内有老花菜梗子,鲜味是苋菜梗霉变而来,又鲜又臭。豆腐是小磨宁波嫩豆腐,加上鸡汁,味道很美。吃到家乡菜,蒋介石心中冒出两句诗:“纵有珍肴供满眼,每餐未许缺酸咸。”

  这会儿,毛福梅看着蒋介石吃饭。昨晚他和陈洁如住在乐亭,但早晨还是过来会会毛福梅。虽然旧家庭依旧维系着,因为有了姚怡诚、陈洁如,两人的关系已经疏远,根本不像结婚多年的夫妻那样无话不谈。他出门的日子比待在家里多。除了生经国的前几年,她去宁波陪蒋介石读书,过了整半年,以后再也没有那样的日子。他像风一样来去自在,每年回来给母亲扫墓,给她带些城里的礼物。她出身书香门第,谨守闺训,一向信佛吃白衣斋,对蒋介石的忠贞始终不渝。

  蒋介石吃得很香。

  她说:“经国你要管一管呀!”

  “我怎么不管,我不是把他送到上海去读书了吗?”

  “他在上海到处胡闹。”

  “干脆明年我送他去俄国读书。”

  “你再吃一碗吧。”

  “我添了几碗了?”

  “两碗。”

  “都吃两碗了,你还叫我吃,不吃了!”

  蒋介石不再搭腔,把碗举到嘴唇边,把汤一口喝干,起身向楼梯口走去。

  毛福梅的思维不能算快。有时她觉得蒋介石说的话中有话,但往往在他离开家、重新上路以后,才悟到这些话的真实含义。他纳姚氏、陈氏为妾皆如此。回家来唠唠叨叨说个不停,临走她才想起他的用意。大约从两次吃亏中她也变得精明些,她虽然还没失去正统夫人的地位,但她隐隐约约觉得要失去经国。她顾不得生大脚疯,两腿行走不便,一把抓住蒋介石的袖口,大声嚷嚷:“你这个死鬼,你刚才说什么,要把经国送到外国去?我不许你送他走!”

  “你懂什么,现在哪个名门显族不送自己的子弟去留洋?我现在培养他,将来回来好为孙总理效劳!”

  “你自己离家不管,还要拆散我们母子俩,你太狠心!要去外国你自己去,找个东洋老婆我也不管,你要在经国头上打主意,我死也不答应!”

  “短见识!”蒋介石气急了,抓住毛氏的头发,一把把她拖到楼梯口。

  蒋经国听得楼上吵闹声,火急火燎地踏上来,推开蒋介石的手大喊:“阿爸,你放手!再欺辱我妈,我——”蒋经国举起拳头,两眼喷火,像头狮子似的怒视着。

  蒋介石松开手,毛氏瘫在椅子上,号啕大哭。

  第二天,蒋介石没来看毛福梅,而是携着陈洁如,来到老宅丰镐房前面右首当铺前,指指点点,说他要在此办一所武岭学校,将溪口原有的蒋、周、毛三姓办的武山、溪西、西河三校合并,他自任校长。

  个子瘦高、脸庞白皙的陈洁如抿嘴一笑说:“你放着堂堂的黄埔军校校长不当,来当这个小学校长,真是笑话。那还不如我来当小学校长。别忘了,我当过小学教员。”

  蒋介石不高兴听这番话。半个月来,他陷进了困境。不用说,黄埔军校对他充满了吸引力,但是筹备之初所遇到的麻烦又使他望而却步。他既不满意自己未来的副校长地位,又不满意军校时刻面临的困窘。他想在溪口静思几日,无奈毛氏婆婆妈妈,陈氏喋喋不休,没有一个能像宋美龄在上海居高临下高谈阔论给他以启迪,更加烦恼的是,他明明给了宋美龄求爱的暗示,她却清高地嗤之以鼻……她像一截春葱似地吸着他去咬,咬了却是满口火辣……

  蒋介石想回屋去。一顶轿子在他身旁停下,轿帘一掀,黑乎乎的轿里传出急促高亢的粤腔:“介石兄弟,你让我好找!”

  来人是粤军总司令许崇智,蒋介石的结拜把兄。

  他迈着阔步,踩着被车轮压得高低不平的泥地,在蒋介石身边走着。他们来到乐亭。这里高出地面数丈,有伏龙吸水之势,当地人称为“龙头”。蒋介石迷信风水,认为此地两面临溪,一面临街,后有武山屏障,居高临下,全镇形势一览无余,便拆除了这里原先的文昌阁,建成这座宫殿式的乐亭。

  许崇智走进来的时候,房间里荡漾着浓烈的龙井茶香。侍从帮他脱下皮袍。他解开领子的纽扣,望着坐在对面的蒋介石。

  “你真够呛!天底下哪有总司令追着屁股找参谋长的!”

  蒋介石身体前倾,两臂挨着桌面,一边想着要些什么下酒菜,为这位远道而来的盟兄、总司令接风,一边微笑着说:“我不是跟你闹别扭,是黄埔那个烂摊子……我不愿受那些军阀的气!”

  “干不下去也不能撒腿就跑呀。哪个怠慢你,你找我,我替你做主!”许崇智倒没因路远迢迢而劳累,相反,他精力充沛。他呷了一口茶:“孙先生对兄弟此举很不满意,所以特派我把你叫回去!”

  许崇智的大手解开了皮背心,松松裤带。蒋介石张开嘴,好像要问什么,但没吭声。许崇智伸手再拿茶杯的时候,他开口了。

  “我宁愿一辈子辅佐总司令,镇守南关。黄埔那份差事让廖仲恺李济深去逞能。要枪没枪,要钱没钱……”

  “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孙中山已经从苏俄要了几千条枪,还有大批款项,四周的军阀都红了眼!你倒好,把个聚宝盆拱手相让!”

  蒋介石聚精会神地倾听着。

  许崇智却把话头一转,眨眨眼,诡秘地说:“我看你是又被哪个狐狸精勾了魂,回来相亲……”

  蒋介石有些沉不住气,指指里屋的陈洁如,连声说:“逢场作戏而已。”

  许崇智原是王孙公子,是前清浙闽总督许应骙之孙,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后,仍回福州,在清朝末年做到协统。他也是花花太岁,在进攻福州时,他对各将领说,福州白面妓楼天下第一,从速攻下福州,好到福州吃花酒去。福州攻下后,实行他的诺言,果然在妓楼设宴招待各将领。但蒋介石当了他的参谋长以后,谁在酒家妓楼请客,蒋介石都拱手称谢。每逢假日,蒋介石也多是独自一人去福州郊区鼓山佛寺中消遣,不愿同其他将领来往。许崇智的部下惊奇不已,都说蒋介石本是狂嫖滥赌之徒,今日判若两人,莫非是孙中山嘱他来监军的。许崇智则不无讥讽地说:“荡子回头是个宝!”因为许本人不久前还是在酗酒中消费时光,后来才老成持重,并成了与蒋介石谈论革命辞藻的一把好手。最近听说蒋介石与宋美龄眉来眼去,知道他旧病复发,才说出上面一段话。他又警告蒋介石:“你要再不去军校,你可就错失良机!告诉你,孙先生已经发话,若你再不回来的话,校长一职将考虑他人!”

  “他要物色什么人?”蒋介石歪着头,他那一双机警的眼睛像公鸡的眼睛一般,流露出固执而又机敏的光彩,正是这种机敏使他获得事业上的成功。

  许崇智品了口茶,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拍了一下胸脯:“不瞒你说,在下就是一个!可我哪有那份闲心管这个差事?再说我也不能夺咱自家兄弟的饭碗!”

  蒋介石松了一口气。

  可许崇智一句话,又把蒋介石的心勾到嗓子眼。许崇智放低嗓门说:“老头子见我不肯干,又提出让我的上校参谋陈翰誉当。”

  “他有什么资格当校长?”

  “资格说不上,可你别忘了,他是国民政府军事部长陈树人之子,陈树人与孙先生过从甚密,再说,他比你还年轻。还有孙先生的卫士大队长姚观顺,他,你总熟悉吧?他是护卫有功之臣……”

  “既然孙先生看不中我,我干脆以后再也不去广州了!”蒋介石心情烦乱,冲着许崇智高声嚷起来,“姚观顺,一个华侨哪里懂得办军校!”

  “但孙先生对于你毕竟是偏爱的,再加上张跷脚(静江)跑到广州跟老头子一鼓动,非要你出来撑黄埔的台面不可。老头子真被跷脚说通了……”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当校长?那李济深呢?”

  “他只能当个教授部主任。孙先生自任总理,下来就是你,廖仲恺任党代表,我又推举咱们季陶兄去当政治部主任!”

  蒋介石再一次紧盯着许崇智,从他黑红的脸上似乎要认购一批股票,他整个身子暖酥酥地仰靠在椅子上,想入非非。他自言自语道:“真灵验!”

  “什么灵验不灵验?”

  “前天我去雪窦寺,太虚和尚为我算命,只说了‘机不可失’四个字,看来我命该在黄埔了!总司令,明天咱们出发吧!”

  “别急。”许崇智摇晃着脑袋,把发烫的、毛皮很厚的背心褪到肩胛下,益发眉飞色舞地往下讲:“听说雪窦寺又来了几个妩媚动人的小尼姑,何不去进进香,图个吉利?”

责任编辑:振中 最后更新:2021-08-08 16:5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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