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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支化学兵部队老兵易俊良回忆印北丛林阻击日军
2016-04-22 10:35:46  来源:《南方都市报》 作者:刘洋  点击:  复制链接

  “防毒服整套设备七八十斤,笨重得很,单防毒面具就有三斤半,戴上去脑壳只能低下,像猪八戒。

  最痛苦的是毒气适应训练:一群人关在密封的屋子,突然放模拟的毒气,有的让你不停打喷嚏,有的让你流泪,有的让你窒息……“

  ———易俊良回忆在学兵总队的战场防毒特训生活

  “那天下午先是紧急集合,把所有人叫到操场,然后通报日本天皇宣布投降的消息,队伍一下子炸开了锅,好多人扔掉帽子,抱着,跳着,大喊‘我们可以回家了’。”

  “日本人精着呢,我们缴过来的枪都缺着关键零件,最终都毁了。”

  ———易俊良回忆在广西战场接受日军投降细节

  参军,抗日,逃避内战,放弃去台湾,回乡耕地———四川泸州老兵易俊良的人生轨迹与许多抗战老兵如出一辙。特殊之处,他是中国第一支化学兵部队“学兵总队”的成员,在部队受训时多掌握了一项技能:战场防毒。

  “防毒服闷热,不通气,玻璃眼窗镜一哈气就起雾,那时又没通讯器,看不见指挥的手势,做错就要受罚。”

  “最痛苦的是毒气适应训练。真正的毒气没有味道,颜色越深,毒越重;毒气适应培训时最担心的不是中毒,是怕丢掉手里的枪,那等于投降。”

  易俊良今年已90岁,对70多年前的训练仍记忆清晰,讲起来手舞足蹈,眼神闪亮,还不时笑出声。他说,最大的遗憾是,战场上一次都没穿过防毒服,所学没派上用场。

  “自愿”壮丁

  到部队第一天走了上百里路,他又累又饿,很快就睡着了

  易俊良1925年9月生于四川泸州通滩镇长河村一个农民家庭,排行第三,前有两个哥哥,后有五个妹妹。家有田土20余亩,勉强对付温饱。1942年1月,不满17岁的易俊良参加“学兵总队”。此时,这支化学兵部队已驻扎泸州三年。易俊良用了一句看似矛盾的话讲述自己军旅生涯的开始,“我是被逼自愿当了壮丁”。

  国民政府当时的兵源主要依靠保甲制下的“抽丁”和招募,随着抗战的僵持,“抓壮丁”也成为一种常见手段。

  为躲避“抓壮丁”,易家三兄弟曾到隔壁村中的大户打临工,终究被保长发现。保长要求,三兄弟必须去一个。“那时候我父亲去世不久,大哥当家,论理该他去,但他结婚有了娃娃,我二哥做农活又比较在行,只能我去。”

  易俊良离家,哥哥妹妹还在地里干活,爷爷奶奶又不知情,送行的只有母亲。母亲叮嘱着平安,没几句,眼泪就止不住了。易俊良转身疾走,把泪水逼了回去。他是一个人走到乡公所的,一路上委屈与恐惧交织。此时他尚不理解死亡的含义,但他知道,去当兵很可能就回不来了。他不想去,又不得不去。

  体检时,乡公所的官员发现易俊良高不足1.55米,重不足40公斤,犹豫是否合适。易俊良本以为自己“不过关”,可以回家了,正高兴,旁边的人插了话,“这种娃娃到部队还要长的,没问题”。易俊良的心彻底冷了下来。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乡公所将其塑造成“自愿参军”的典型,为其披红绸,放了鞭炮。

  第二天一早,易俊良被送到“学兵总队”在泸州纳溪的驻地,编入工兵营三连二排五班。全班共15人,除班长、副班长外,其余均为新抓的壮丁,来自泸州及附近的安岳、乐至等地。

  易俊良说,到部队第一天既没有见到枪炮的兴奋与好奇,也没有离家的孤独与恐惧。那天走了上百里路,他又累又饿,很快就睡着了。

  防毒特训

  防毒服笨重闷热,防毒面具戴上去像猪八戒;最痛苦的是毒气适应训练

  “刚去那7天,我都没解过大手(方言,指大便)。”这是易俊良如今对入伍初期最深的记忆。他讲述,“学兵总队”对士兵上厕所的时间有明确规定:小便不超过3分钟,大便不超过5分钟。“每次上厕所都有哨兵跟着,隔一分钟报一次时,让人紧张得不行,后来才慢慢习惯。”

  若无意外,新兵易俊良的一天会这样度过:

  早上六点左右起床,有5分钟时间排队洗漱,“到田边洗,没有毛巾,捧水冲后用衣服擦脸”;整理内务,被子必须叠成棱角分明的“豆腐块”。接着两小时早操,主要训练军姿军容、方阵齐步走(跑)等。

  上午9点,早餐,两碗粥,一小碟花生和黄豆,“根本吃不饱,那时给我10份都不够”。

  再接两小时出操后,开始军事文化课,讲述兵法、历史、武器、当前战争形势等,“有时总部长官也来给我们讲话,讲前线吃得好,穿得好,还能杀日本鬼子,让我们努力训练,时刻准备报国”。

  下午4点,吃第二顿饭,也是每天最后一顿,三碗米饭加一小碗水煮汤菜。

  其后是第三次出操和第二次军事文化课。

  晚上9点左右,点名,灭掉桐油灯,到一排十几人的通铺睡觉,“有时半夜会有紧急集合,起床慢或军服不整会罚跑,罚俯卧撑”。

  这样的基础训练会持续6个月,其后易俊良成为老兵,开始配枪并接受打靶专项培训。他最先接触的是“79式步枪”,4.5公斤,一个弹夹5颗子弹,有效射程2000公尺。他回忆,第一次打靶训练时“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手心全是汗,听到射击命令后,闭着眼扣动了扳机,没想到还打了2环(12环靶),周围好多人脱了靶,后面再打就不紧张了”。

  随后,易俊良接触到“捷克式轻机枪”,9公斤,可配6个弹夹,每个弹夹20发子弹,有效射程1500公尺。这是易俊良最擅长的武器,此后他正是配备此款机枪远征印度抗日。

  “学兵总队”的核心训练是战场防毒。在易俊良的记忆里,那是一场持续三个月的“魔鬼式特训”———

  “防毒服整套设备七八十斤,笨重得很,单防毒面具就有三斤半,戴上去脑壳只能低下,像猪八戒。

  “防毒服闷热,不通气,玻璃眼窗镜一哈气就起雾,那时又没通讯器,看不见指挥的手势,做错就要受罚。

  “最痛苦的是毒气适应训练:一群人关在密封的屋子,突然放模拟的毒气,有的让你不停打喷嚏,有的让你流泪,有的让你窒息……”

  讲到这个,易俊良兴奋得手舞足蹈,掰着手指盘点起防毒特训中难忘的细节:配防毒服的黄色皮鞋特别硬,刀都刺不进;训练时消毒粉用河沙代替,重了两三倍;真正的毒气没有味道,黄色的,颜色越深,毒越重,最猛的会变成黑色;毒气适应培训时最担心的不是中毒,是怕丢掉手里的枪,那等于投降。

  易俊良在训练中表现出色,差不多入伍一年后,他成为工兵营三连二排四班的班长。

  赌徒与逃兵

  逃兵自己挖个坑跪在里面,枪响了,他就被埋在自己挖的坑里

  军营的生活并非只有训练。

  每周六和周日的晚上,“学兵总队”会以连为单位组织“娱乐会”,官兵各展特长。民间故事,川剧,京剧,是最常见的项目。易俊良说,没特长的人就唱歌,唱《义勇军进行曲》、《松花江上》、《满江红》等爱国歌曲。“有一次唱《松花江上》,一个士兵突然大哭起来,后来才知道他是东北人,一听到那些歌词就想家,会场一下子就安静了。”

  赌博,是军营另一项常见的“娱乐”。“学兵总队”创始人李忍涛治军严厉,曾让参赌的副官处长祁念截下一节手指以示警戒,但这并未根治军中嗜赌之风。易俊良说:“在那个地方,认不到牌的人都会当赌徒。”

  易俊良回忆,当时普通兵的月饷为500法币,士官的月饷有2000法币,尉官的月饷有七八千法币,这些钱大多会在赌桌上流通。军中的赌博主要有牌九、骰子、扑克几种,一般都是一群人先围着看几个人赌,然后陆续加入。

  易俊良认为,军中赌博之风盛行,钱的魔力尚在其次,最主要是每个人都想临时找个寄托,“当兵太苦了,吃不饱穿不暖,命也不是自己的,如果没个寄托,只会想到逃跑”。

  易俊良见过逃兵。一个四川内江的18岁士兵从工兵营逃走,几天后又被当地保长抓了回来,营里开处决大会,营长那句“跑出去算你的,跑不出去算我的”至今让易俊良胆寒。逃兵要被枪决,自己挖个坑跪在里面,全营的兵必须到场观看。易俊良说:“排长端着步枪准备执行时,那个逃兵大哭起来,不断求饶,没用,枪响了,他就被埋在自己挖的坑里。”

  曾有个老兵拉易俊良一起逃走,易俊良拒绝了。他说:“我不是不敢,是觉得逃跑没有意义,就算不被抓回来,老家知道我逃跑了,又会去找我两个哥哥的麻烦,何必呢?”劝易俊良的老兵最终没被抓回来,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又被抓进了另外的部队。那是个混乱的时代,军营里隔三差五有人逃走,同时又有新壮丁被抓来,营地训练声依旧。

  易俊良还记得,“学兵总队”为减少逃兵数量,发明了一项特殊训练———新兵每天睡觉前必须打50只蚊子苍蝇,或者目测房顶瓦的数量。重复的报数,只为分散士兵的心思,弱化他们逃跑的念头。

  远征印度

  被编入“骡马二连”侦察班,驻守印北丛林守卫公路,阻击日军

  1943年下半年,印缅战场开始反攻,应美英等盟国要求,国民政府选派一批精锐部队增援中国远征军。“学兵总队”先遣炮一团和炮二团参战,工兵营由各连抽调精英随从。因机枪使用纯熟,易俊良被连长抽中。

  “学兵总队”的士兵乘卡车从泸州纳溪到达昆明,随后由美国空军运输至印度汀江机场,再换乘火车到加尔各答南面的兰姆伽训练基地,参加了反攻缅北的密支那、八莫、孟拱河等战役。

  易俊良忘却了自己参战的地名,只记得当时被编入“骡马二连”,驻守在印度北部的一个丛林中,任务是守卫一条中印公路,阻击日军的人员和物资运输。那时,他是侦察班的班长。

  “站住,报暗号。”

  “白色。”

  暗号对上,气氛瞬间松弛下来,寒暄两句,换班。这是易俊良在远征印度时最常见的场景,“那暗号都是哨兵临时乱编的,白色,黑色,土豆,红薯,换班就换暗号,然后传达给后方几百米的大部队”。

  哨兵一天三换,每隔两个小时还得学猫叫或鸟叫证明在岗。隐蔽在岗时,眼睛得一动不动盯着公路,若打瞌睡,就用力掐眼皮,疼了,就不困了。

  日军来了。

  哨兵枪响,后方部队迅速落位射击。易俊良描述,日军往往没有还手之力,抵抗十来分钟就调转车头跑了。偶遇激烈对战,居高临下的远征军也占有优势,鲜有伤亡。

  “现在的抗战片把日军拍得很笨,这不符合现实。”易俊良说,日军最喜欢黄昏或拂晓来袭,那是远征军最困乏之时。有时候日军扔几个照明弹和催泪弹就跑,故意让远征军慌张。有时候,日军的飞机也来侵袭,先扔下些石头,等地面埋伏的士兵有了动静再扔炸弹。“后来我们也学精了,看着扔石头就不动,他们摸不清情况就飞走了。”

  1943年深秋,噩耗传到前方———“学兵总队”创始人李忍涛牺牲。易俊良他们最初被告知的消息是,李忍涛回国途中飞机撞到喜马拉雅山失事。此后回国才知道,李忍涛中了日军的埋伏,飞机被击毁。

  这激发了“学兵总队”官兵在前线的斗志,打出的每一颗子弹都带着复仇的情绪。易俊良称,一个人不上战场根本不知道自己潜能有多大。“平常训练只能跳1 .7米远,在那里2米多的水沟一跃就过了;平常只能爬1米多高,在那里两三米的坡一撑就上了;我平时是个杀鸡都害怕的人,但到战场杀敌又毫不手软,那是个有你无我的地方,每个人都在求生,求生就要杀死对方。”

  子弹不断从头顶或身边穿过时,易俊良常想起参军前乡公所给他放的鞭炮,觉得声音没啥区别。

  缴日军的枪

  带上防毒装备准备殊死一搏,却传来日军投降的消息

  1944年初,军队换防,易俊良所在的部队回到泸州纳溪。

  总队长李忍涛殉国后,“学兵总队”的地位和待遇每况愈下,每年2月8日的“建队纪念日”取消,春秋两季各一套的新军服取消,每天一碟的花生黄豆也没了。资料显示,“学兵总队”此前严苛的训练系统也在改变,新抓来的壮丁培训三个月就直接拉上了前线。

  1945年6月,易俊良随队到了广西。那次他们带上了防毒装备,准备与日军殊死一搏。孰料,还没正式与日军交火,已传来日军投降的消息。易俊良说:“那天下午先是紧急集合,把所有人叫到操场,然后通报日本天皇宣布投降的消息,队伍一下子炸开了锅,好多人扔掉帽子,抱着,跳着,大喊‘我们可以回家了’。”

  第二天下午,易俊良所在的部队到日军军营缴枪。易俊良回忆,日军都垂着头,把枪倒挂在手中,待中国长官一声令下,他们恭恭敬敬地把枪放到了指定地方,然后转身离开,有的还不忘给中国士兵竖起大拇指,以示尊重。“日本人精着呢,我们缴过来的枪都缺着关键零件,最终都毁了。”

  国共内战爆发后,易俊良换到学兵培训学校任职,1949年又在学校筹划搬到台湾时悄悄回到老家。此后娶妻生子,种地养家,开始过平凡日子。

  易俊良的子女介绍,父亲在“文革”时期曾受到波及,被抓去蹲了两个月的学习班。回来后,易俊良剪烂了当初在“学兵总队”的军服,再不愿讲起当兵的往事。直到2013年底,当地政府登记抗战老兵信息,易俊良才重新向媒体回忆起那些战火纷飞的岁月。

  如今,易俊良生活在泸州通滩镇长河村的泥土屋中,每天自己做饭洗衣。他说,身体还硬朗,可以照顾自己。他现在最喜欢的事是看历史剧,秦始皇、唐太宗、乾隆的故事他都了然于心。

  易俊良记忆清晰,但讲到“要好的战友”时却卡壳了。他突然沉默,眼睛望向门外,连续叹气。“那时候我有5个最好的战友”,他顿了顿,“我们相互留了老家地址,约好如果牺牲就帮忙报信,后来打仗打散了,再没见过,我还能想起他们的样子,但始终想不起他们的名字了。”

  参考资料:《纳溪文史资料第36辑。“学兵总队”在纳溪》

  [档案]

  “学兵总队”

  1932年2月8日,李忍涛在南京创设“军政部学兵队”,这是中国第一支化学兵部队,为保密,名称中隐去了“化”字。1937年,学兵队扩充为4个高射区队和两个营规模的大队,更名为“学兵总队”。1939年,“学兵总队”进驻泸州纳溪,另扩充特科干部教育训练班和防毒处与之配合,开始广收学员和士兵,进行化学武器作战的培训。1943年,学兵总队奉命派炮一团和炮二团参加远征军,并于当年10月参加了反攻缅北的战斗。1946年底,“学兵总队”奉命到安徽当涂、马鞍山一带驻守。在陈诚担任“国防部参谋总长”之后,“学兵总队”被撤消编制。

  这支部队抗战期间曾参加淞沪会战、常德会战、印度远征、宜昌反攻等重要战役,消耗了日军有生力量,也为中国化学兵部队的发展积累了经验。于1943年10月28日被日机袭击光荣殉国的部队创始人李忍涛也被尊为“中国化学兵之父”。

责任编辑:何青龙 最后更新:2016-04-22 10:3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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