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中的“西北国际大通道”
2022-09-27 12:55:56  来源：《文史春秋》 2008年第4期 作者侯风云  点击：  复制链接

      摘要：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国政府极需要从其他国家得到军事援助，于是接受外援 的国际交通路线的地位显得十分重要。抗战时期的西北国际交通线，是一条最安全可靠的路 线，通过这条路线中国得到大量苏联援华物资，为中国抗日战争做出了巨大贡献。

      关键词：抗日战争西北国际交通线

      作者简介：侯风云，南京大学中华民国史研究中心博士生。

　　抗日战争爆发后，由于中日间军事力量上的悬殊，在很短的时间内，中国大部分国4-沦陷，获取外援的国际交通线也一再丧失。这样，拥有畅通的国际交通线便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西北国际交通线是抗战时期开辟较早的一条的线路，在抗日战争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对西北国际交通线的研究长期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本文试根据有关资料，拟对抗日战争时期的西北国际交通线作一些探讨。

　　一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中国政府极需要从其他国家得到军事援助。1938年3月1日至1939年6月13日，苏联先后给中国三笔共计2.5亿美元的易货援华贷款。1938年11月3日，日本发表“东亚新秩序”声明后，英美开始改变对日绥靖政策，逐渐增加对中国的援助。美国1938年12月15日批准了第一笔对华的2500万元“桐油贷款”;1939年3月，英国提供500万英镑平准基金借款以稳定中国的法币。1941年12月7日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中国战场的地位提高。1942年元旦，中美英等26国代表在华盛顿签署了《联合国宣言》，随后，蒋介石被任命为盟军中国战区总司令。中美英正式结成同盟国后，大规模对华援助开始源源而来。

　　起初，中国军队需要的外援物资的进口主要通过东南沿海的口岸进人中国。1938年10月，武汉、广州失守后，中国东南沿海的主要城市和港口，以及大部分铁路都落入日军之手，海运交通被完全封锁，国民政府退守重庆，依托云南、西北大后方继续抗战。当时，中国得到外援物资的主要线路有一下几条：一是以香港为门户，经过华南沿海通往内地的路线;二是以越南海防为起点，经滇越铁路到昆明，或经桂越公路到南宁的法属印度支那路线;三是以缅甸仰光为起点，经过缅甸铁路到腊戍，接滇缅铁路到昆明;四是经甘肃、新疆前往苏联的西北路线。香港要穿过日军的封锁线，加之英国的绥靖政策，在香港采取禁运措施，这条路线不可靠。桂越公路在1939年11月日军发动桂南战役，攻占南宁后也被切断。1940年11月，日本占领越南，滇越铁路为日寇切断。在此期间日本曾经逼迫英国政府于1940年7月12日关闭滇缅公路，直到3个月后英国政府才在强大的国际舆论压力下重新开通滇缅公路。1942年3月，日本占领了缅甸，滇缅运输线再度关闭。滇缅公路切断后，经过中、美、英三国共同努力，迅速开辟了一条从印度通往中国的空中航线——用飞机将援华物资从印度运人中国昆明。而在陆路方面只有经过新疆的西北国际交通线成为中国接受外援的最可靠的重要路线。

　　二

　　1937年，“抗战军'94，西北公路顿为国际要冲”。同年10月29日，全国经济委员会在兰州设立西北公路运输处，“专司国际运输及军运事宜。”西北公路之所以成为国际要冲，与接受苏联的援华物资密切相关。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中国政府需要从其他国家得到军事援助，苏联是首先援助中国的国家。早在抗战全面爆发前夕，苏联就曾经表示给中国贷款及军火援助。1937 年8月21日，中苏签订“互不侵犯协定”。随后苏联政府正式邀请中国政府派代表团到莫斯科谈判军事援助问题。南京政府军事委员会于1937 年8月23日，组成抗战武器采购团，对外称“欧洲实业考察团”，任命当时的陆军大学校长杨杰为团长，分成空军、步兵、炮兵等几个组，到苏联采购武器。苏联先后提供给中国的2.5亿美元的易货借款，均用于中国向苏联“购买苏联制造之工业商品及32业设备”;中国以苏联所需要的 “物产品与原料品偿还之”。而事实上，中国所购买的都是军需物资。这些军需物资和中国易货所还给他们的物资除了抗战初期通过港口海运外，主要是从苏联通过新疆运人中国，以兰州为交接地点。1939年6月《中苏通商条约》签订后，苏联在兰州设立商务代办处办理移交苏联武器、验收中国商品事宜。中国代办对苏出口业务的各大公司都设有驻兰州办事机构，经营来自西北五省的畜牧农产品及江南的钨、锑、桐油、茶叶、丝、猪鬃等物资的出口。1937年10月20日，全国经济委员会决定在该会下设中央运输委员会(简称中运会)，新疆设立分会作为接待援华运输的专设机构。西北国际交通运输线主要有三条线路：

　　(一)中苏陆路运输线西北国际交通线的主干是公路。这条路线，由苏联土西铁路的阿拉木图车站起，经我国西北边境的霍尔果斯，沿天山北侧，越七角井山口，河西走廊，直抵兰州。为了打通这条国际交通线，中国政府请求苏联帮助修建萨雷奥泽克——迪化——兰州公路，以便从苏联往中国运送武器、弹药、飞机和备件等，苏联表示同意并很快开辟了这条汽车运输线。该运输线全长2925公里，苏联境内230公里，中国境内2695 公里。沿途有20个食宿及汽车家=加油站，还配备有专门的护路人员。1938年冬，全国经济委员会责成西北公路局组织专门车队改从星星峡接运援华物资，将这条路线分成两段。从1939年3月份起，苏联汽车不再进入甘肃境内，只运到星星峡，交西北公路局车辆衔接转运。后来又改在哈密接运援华物资。

　　据统计，从1937年冬天，首批苏联援华物资由苏联汽车装载经过这条国际交通线直运兰州起，到1938年夏季，约有6000多吨物资经新疆运往甘肃、陕西、四川以至抗战前线。其中有军械、汽油、药品等。仅仅各种飞机就有985架，坦克82 辆，火炮1300多门，机枪1400多挺。同时自 1938年起，通过这条路线，从中国向苏联出口作为抵偿货款的矿产品。目前还没有发现有关通过这条路线出口苏联的矿产品及其农产品的准确的统计资料，但是通过资源委员会国#1-贸易事务所的有关报告来看，数目是不小的。从1941年3月开始在哈密对苏交货，到年底，“共交矿品24批，计划交钨砂525.5470吨，锡品157.3156吨”。1942年由西北路线交苏矿品，“计全年交出钨砂 1501.7663吨，锡品15.4249吨，汞品1115罐(依每罐34.474公斤合计净重38.4385吨)，合计交出矿品总吨量1555.6297吨，较上年度之 682.8626吨，增加1倍有余。”1943年，“西北 (猩猩峡)交货量：(甲)钨砂——2786.5619公吨 (净重)。(乙)锡品——10.1293公吨(净重)。(丙) 汞品——1.5169公吨(净重)以上合计净重 2798.2081公吨。”101自1937年10月至1939年 2月中旬，在苏联领土上，忙于为中国转运军事物资的铁路货车在5640列以上。在萨雷.奥捷克至兰州的公路上，担任向中国运送军事物资的汽车多达5260辆以上。

　　(二)中苏空中航线随着苏联援助物资向中国运输，阿拉木图至兰州的航空路线也随之开通。抗战爆发，在军事武器装备上，中国处于明显劣势，特别是在空军方面，当时日本有飞机约2700 架，而中国只有各种飞机共约600架(战斗机仅 305架)，因此中国急需飞机，这从蒋介石的电 文中看得非常清楚，比如蒋介石在1937年11月 20日致电驻苏大使蒋廷黻：“沈德燮处长想已到莫，请兄介绍其与俄政府洽商飞机交涉。现在最急需用者为驱逐机二百架与重轰炸双发动机一百架，先聘俄飞行员二、三十人，即请驾机来甘。”1938年4月16日蒋介石致电驻苏大使杨杰：“兹请再向苏方商订驱逐机E一15式八十架，E一16 式八十架，轻轰炸机R一10式八十架，同时对于去年经订待交之轻轰炸机SB式四十架，一并催请起运。所有新旧所订之机，均希从速分批起运，于本年七月前全数交竣。”在1938年5月5 日，蒋介石致斯大林电中，“现在中国缺乏必需之武器甚多，尤其需要飞机特别迫切”。“尤其飞机一项，实迫不及待，中国现只存轻轰炸机不足十架，需要之急，无可与比，请先将所商允之轰炸机与发动机尽先借给，速运来华。”斯大林基本满足了蒋介石的要求，据跟随武器采购团的空军组俄文翻译兼办理航空器材接受任务的刘唐领回忆，中国从苏联购买6种飞机，约600多架，其中以歼击机数量最多，其次为中型轰炸机;重轰炸机只有6架。这些飞机先从苏联其他地方飞到阿拉木图，或者是将其零件运到阿拉木图组装办理接交手续后，飞往中国，或者由汽车将飞机零件运到新疆哈密装配后飞内地。由于需要中运会拨款将伊犁、乌苏、迪化、奇台、哈密五处机场，加以扩修，为招待外籍飞航员，各站均有食宿设备”。当时，中国不仅需要苏联的武器，而且还需要军事技术人员支援，经过张冲与苏联国防部商谈，苏联同意派军事顾问、空军和少数坦克志愿军支援中国抗日。苏联军事人员2000多人，都是乘中国购买的苏联军用飞机经过新疆航空国际交通线飞往抗日前线的。

　　1939年9月9日，中国政府交通部与苏联民用航空总局在重庆签订了《中苏关于组设哈密阿拉木图问定期飞行合约》，运营民航业务，主要作旅客、行李、货物及邮件的运输。

　　(三)新苏、新印驿运线 抗日战争期间，国民政府提倡复兴全国驿站，以辅助现代运输工具之不足。国民政府行政院于1938年10月在重庆召开水路交通运输会议，决定全国利用民间人力畜力辅助运输，并责成交通部拟具驿运计划及组织纲要。报经行政院批准后，交通部于1939年元旦在重庆设立了驮运管理所，统筹全国人力畜力运输事宜，并在叙昆旧驿先行开运。1940年2月，交通部为普及和发展驿运，将重庆驮运管理所撤销，扩展成8个车驮运输所，分布于全国未 沦陷区交通沿线，隶属交通部公路总局领导。其中，兰新车驮运所(设在兰州)经营兰州至星星峡线甘新驿运。同年7月15日，军事委员会运输会议决定，将8个车驮运输所全部撤销，在交通部下设驿运总管理处。凡与国际运输有关之路线称为驿运干线，由中央交通部驿运总管理处主办;省内驿运路线称为支线，归地方(省交通机关)主办。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滇缅国际公路受到威胁，交通部鉴于新疆与印、苏接壤，有开辟国际陆路交通的便利条件，于同年春成立新疆驿运管理分处，受交通部驿运总管理处及新疆省政府双重领导。驿运管理分处处长由顾耕野担任，8月正式成立，计划办理新印、新苏国际陆路驿运事宜。 1944年，属于中央干线者，“计有川陕、川I黔、川I 滇、甘新、新疆五线”。其中甘新线自天水经兰州至星星峡，全长1906公里;新疆线自星星峡经迪化至伊宁，全长2013公里。

　　其实，在抗战初期，西北国际交通线国内新疆至甘肃路段的运输，由于缺乏运输工具，中国方面的运输相当部分是利用骆驼、马车等畜力进行运输的，当时有些物资是苏联汽车直运兰州;有些是苏联汽车运到迪化，由新疆转运，“新疆预备了 3500头骆驼，2000辆大车，5000头骡子，40辆汽车”。苏联支援中国的大批飞机零配件、油料、通讯设备等的一小部分，“用我们所购中型轰炸机运往我国，其余大部分则用汽车运往中国的迪化，然后用成千匹骆驼组成许多分队，从迪化经过哈密运往兰州。”于是，“行经河西走廊、新疆以迄苏俄之路上，驼马络绎不绝”，而在驿运干线中，“以兰州至星星峡一段较为艰苦。此段人烟稀少，食宿设备较逊，惟以民间I具特多，运夫驮兽颇能刻苦，成绩亦属最佳。所运物资，皆系由苏联进口之国防器材，西运出口物资则多羊毛、钨砂等，运量可称各线之冠，在抗战期间贡献颇大。”

　　1943年，国民政府交通部为接运美援物资，曾计划开辟经伊朗假道苏联土西铁路将美援物资运输到阿拉木图再经过新疆的霍尔果斯至迪化哈密。由于苏联拒绝，没有实现。同年4月，交通部派员考察了中印国际驿道，勘察结果，“以叶城至列城一线较为适宜”，这条路线“原为新印贸易旧道”。在苏联拒绝中国取道土西铁路运输的建议后，中国正式启用旧有新印驿道。1944年夏，由中国设在印度狄布鲁伽的印伊运输处副处长陆振轩负责的首批美援物资起运，其中轮胎1000套，从今克什米尔的斯利那加雇马驮运到列城。又由新疆备马1000匹(不包括人畜往返给养驮力)自 列城以每日行程40余里的速度，于10月上旬接运抵新疆叶城。抵叶城后，再由西北公路局派汽车内运。接着，第二、三批美援物资也陆续起运，至次年年底共运进汽车轮胎4444套、军需署布匹782包、经济部装油袋588件、电讯总局呢N63捆5850件，动用驮马3000余匹和牦牛若干。这次接运先后两年，动员了大批民力、运力，耗资几百万元，付出了很大代价。

　　三

　　1941年6月22日，苏德战争爆发，苏联为了最大限度地集中人力物力对付德国的进攻，便减少甚至完全停止了对中国抗战的物资援助。1942 年，新疆地方政府与苏联关系紧张，同年底，国民政府停止了对苏贸易，经过新疆通往苏联的国际交通路线也随之低落。苏联在星星峡、哈密的各项设施以及中国偿还贸易贷款的物资都被冻结在哈密。1946年，苏联方面与张治中交涉，请求同意将存放在哈密、星星峡的物资运回苏联。张治中同意，最后苏联自己派车将冻结物资3100吨于1947年6月底全部运走，至此，甘新公路中苏国际运输全部结束。至于新印驿运路线，由于滇缅公路恢复通车，“国民政府对此路线暂时搁置”。

　　从总体上看，在整个抗日战争中，通过西北国际交通线运输的援华物资与滇缅公路和中印空运相比从数量上要少得多。西北国际交通公路，“其运量每月最多二千吨”，滇缅公路每月约一万五千吨b”，而中印空运“在全盛时期，每月由印度运华物资三万余吨”。在抗战后期由于种种原因，西北国际交通线也没有发挥出重要作用。

　　但是，西北国际交通线的价值依然是值得肯定的，它是当时西北唯一的国际交通线，特别是在抗战初期，它起到了其他国际交通线所没有的作用，它对中国的抗战做出了重大贡献。

　　在中国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时，由于美英对日采取绥靖政策，拒绝向中国提供援助，是苏联首先通过西北国际交通线给予中国政府飞机、火炮等军火物资的易货援助，并派遣大批军事顾问、军事技术专家以及数百名空军志愿飞行员来中国，这对中国初期的抗日战争是极大的援助。首批苏联援华的飞机参加了南京保卫战，取得了出色战果。何应钦在评述南京保卫战时，曾经提到 “此时我空军曾得友邦苏联之新式飞机及人员之接济，力量增强，彼此攻击最为激烈，曾击毙敌海军驱逐机飞行员潮田良平等多人。”对苏联的 援助蒋介石也曾经多次致电斯大林表示感谢，如， 1938年5月5日，致电斯大林并伏罗希洛夫元帅电中说，“中国对日抗战，迭承尽量援助接济，俾战局克以支持迄今，敌人消耗甚巨，不独私衷感激靡量，即全体将士与民众，对贵国仗义相助、抑强扶弱之厚意，均表示无限之钦佩与感激。”在1938年5月31日的另一份电文中又说，“贵国于中国抗战难苦之中，一再仗义相助，此种盛情厚意，中国人民将深铭不忘，两国民族深厚固结之感情，必永垂于中苏屏藩之革命历史。”

责任编辑：刘洁 最后更新：2022-09-27 14: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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