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新四军老兵的抗战回忆录
2022-07-01 16:21:11  来源：滁州日报  点击：  复制链接

　　前言

　　忆当年，往事如烟。祖国山河百孔千疮，滚滚热泪湿衣衫。一九三七年末，日本强盗血洗南京后，紧接着把侵略血爪伸过长江以北。我江淮大地烈火浓烟，日本强盗杀到我家乡。黎民百姓扶老携幼东逃西藏寻求一条活命路。年满十二岁的我，紧跟父母转入山林，野菜充饥度日月，艰难地熬过了一个个寒冬酷暑。

　　人在寒冬盼太阳，苦难人民求解放。一九四二年八月秋风夜，红色军队到家乡。歌声响、红旗升，万民欢歌喜洋洋，毅然从军求解放，连夜行军到藕塘，宝塔山下入营式，十人发给四支枪，又发四把大刀片，加上两根红缨枪。首长看我年岁小，发我一支马步枪。此枪原名叫马拐，四发子弹压枪膛。入了伍，发了枪，只有军帽无军装。人人学着编草鞋，脚穿一双背一双。城镇铁路是前线，荒山野岭是后方。黑夜打，白天藏，烧日军车炸桥梁。吃野菜吞高粱，伤员无医山沟藏。蚊虫蚂蚁日夜咬，浑身血点串成行。抗日救国不怕苦，欢声笑语喜洋洋。官兵平等多友爱，同甘共苦打东洋。没有敌情开晚会，自编自演自化妆。你扮爷、他扮娘，送儿参军打东洋。军民团结鱼水情，农忙季节帮老乡。抗日救国求解放，跟着救星共产党。扩军队，搞武装，杀敌救国保家乡。解放定远、攻凤阳、血战老虎守陶庄。革命战士斗志强，立誓打败小东洋。战争年月枪声响，难数战例多少桩。纪念抗日胜利日，八个战例共欣赏。

　　(一) 鸡飞狗跳墙，鬼子来抢粮。

　　(二) 鬼子米西喊，战士举刀砍。

　　(三) 政治宣传攻，瓦解敌军心。

　　(四) 巨石滚下山，鬼子抱头窜。

　　(五) 明月高空照，枪击日上校。

　　(六) 敌逃我追踪，追到老山东。

　　(七) 鬼子抢地瓜，被我捉十八。

　　(八) 冬夜雨雪狂，勇士越高墙。

　　鸡飞狗跳墙 鬼子来抢粮

　　一九四二年的初冬，日军万余向我路西分区大扫荡。为了打击敌人，我军化整为零深入敌后，寻机歼敌。一天拂晓我们到一个小山村。干部在村外放哨，同志们太累了，进村趴下即睡着了。不觉太阳已升空，突然鬼子来了，他不知道村内有我军，忙着抢粮抓鸡。我们排长急忙跑进来大喊一声：“鬼子来了!”我们睡中惊醒向外突围。我抓起怀里的马枪哗啦推上子弹冲出门外。强阳光刺眼，我跳出门槛即撞上鬼子兵。那鬼子兵一手提着枪，一手捉着鸡，撞上我时他一愣。我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胸前约两米，我职业性地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打中了他心口。鬼子哇地一声大叫仰面倒下，口中吐出鲜红的血。我跳过他身体向村外冲跑。跟在我后面的战友老代同志顺手捡起鬼子的三八枪，跟在我身后冲出村庄抢占村外的制高点。

　　我们连的二排住后村，闻听枪声冲出村外，同另外五个鬼子打起来，把鬼子挤压到村头一片水田里，经短时火拼解决了战斗，打死了四个，活捉了一个。战斗规模不大，但在当时却很鼓舞人心。同志们很高兴，乡亲们也很受鼓舞。过路人都来看这小日本鬼子的狼狈相。

　　反扫荡结束后，分散在各地区的部队陆续会合。在一个山间，团政治处主任在队前发表讲话，他大声表扬我说：“一个刚入伍不久的小同志，枪打得很准，一枪命中鬼子胸部……”当众奖给我一支自来水的钢笔，并号召大家向我学习。入伍不久，第一次参加战斗受到团首长表扬，我很高兴，但又很愧疚。我只知道小鬼子坏，该打死他。表扬我枪打得准，很勇敢，我很愧疚，是因为当我一枪打中了那个小鬼子时，他仰面倒地口中涌出大量的血，我真很怕，跳过他身体就跑，还是我身后老战士代同志伸手抓起他的三八枪，所以说我很勇敢，我觉得受之有愧。

　　第二年春天，我们的罗炳辉师长在营以上的干部会上又表扬一次，他说抗日军人就是要多练出过硬的技术，枪打得准，多打死日本鬼子，抗战胜利才能早日到来，中国人民才会早日解放。

　　战争年月虽然物质生活很苦，但我们抗日战士具有革命乐观精神，战斗空余时间都开展文艺活动，自编自演文艺节目。好一点的节目还挑选送给上级机关首长们看。有一次，我们到师部会演，中午师部请我们在大沙河边聚餐，师长特派他的爱人为我们加餐，送来一碗山鸡烧蘑菇，并亲切地说：“送给那个一枪打死小鬼子的‘老妹子’吃的。(战争年月连队没有女的，演节目男扮女装。我扮过刘胡兰，苦妹子。)‘老妹子’戏演得好，枪也打得准，多打死小日本，早把鬼子赶出中国，使我们中华民族早日解放。山鸡是首长捉的，蘑菇是我采的，从来不会用钱买，同志们吃吧!”

　　鬼子米西喊 战士举刀砍

　　一九四三年入冬，鬼子又向我路西分区大扫荡。我军分路插入敌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黑夜，排长带领我们两个班挺进滁西摸上公路。在南侧路边停有两辆汽车，上面盖着雨布，车内有两名守车的鬼子睡着了。排长一挥手，一组战士跃上去。老战士挥刀左右开工，将两个熟睡的鬼子砍了。当我们摸向第二车时，正面走来两个鬼子，一个提着铁壶，一个背着枪，同我们相遇时，两个家伙哇的一声，转头边逃边大声喊叫。这时东村小鬼子的机关枪响了，我们就地卧下。排长手势一挥，回头观望，那个村内小鬼子的机枪还在吐着火花。在东北方向也有枪声火光，那里也有我们的兄弟部队在袭击敌军。

　　每当小鬼子集中兵力向我方进攻，我们就化整为零，深入敌后打得敌军日夜不安，从而加速敌军溃退。第二天夜里，团侦察员在一个小山后边找到了我们，告知扫荡的鬼子兵已经开始北撤。上级命令我们回师堵击。在夜幕掩护下，我们冒着雨西进，于次日下午四时许在定远县岱山的西侧同北撤的敌军遭遇。在两军遭遇勇者胜的军事理论思想指导下，我吹响冲锋号发起冲锋。敌军溃败，丢弃了大批军用物资和被他们抢来的粮食，有毛驴四十头，炮弹二十多箱。在我们打扫战场时，有三个鬼子伤兵腿被打断了，趴在田埂下。当战士去拿他武器时，他瞪着眼，嘴里咕噜着什么，战士认为他在骂我们，气得要用大刀砍了他，报告排长，排长说不行，我们军队有纪律，不准杀放下武器的敌兵。过了一会，那个鬼子兵又叫“米西、米西”，并向自己嘴巴指划，我们战士明白了，平时文化教员在排戏时教的日语“米西”是吃饭，“八格亚路”骂混蛋，原来这个小日本鬼子是要吃的。当时我们心里想：可是在这里有什么可‘米西’呢!村庄被你们烧光了，东西早被你们抢光了，你们这伙东洋强盗侵略中国，坏事做绝，老天报应，就趴在这个泥巴田里吧，等老乡们回来，看能给你们找点什么‘米西’吧!

　　我们忙着收集战利品，很多东西都分散在这片山坡田野里。太阳很快西下。连队司号员吹响集合号，队伍整装带着大批战利品，迎着红色晚霞迈着整齐步伐向西分区大本营(藕塘镇)胜利回师。

　　政治宣传攻 瓦解敌军心

　　日本侵略军侵占我中国大片土地，但他国小人少兵力不足，陷入我国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小鬼子为了确保他们占领地区的安全，便在他们所占领的地带交通沿线每隔三五里修建一座碉堡，住上几个鬼子兵，日夜看守着，不时向周围开枪壮胆，一年四季不论寒暑都坚守在里面。

　　为了瓦解日军侵略气焰，动摇其军心，我们有针对性地编写些传单，黑夜散发到敌据点附近。内容很丰富。冬天我们的传单内容有：“皇军官兵们，寒风呼呼地刮，大雪飞飞地下，你们为何不回自己温暖家，何必冻得脸肿鼻子塌”、“人在军中心在家，家中妻子美如花，远隔重洋千万里，老娘在家想儿眼哭瞎。”也有的诗词写得较长，如有首诗词写道：“在孤独的碉堡上，你抱着凄冷的枪，夜空暗无星光。你心中快展开翅膀，快飞回东京吧。回到你久别的故乡，你故乡有无穷的忧伤，家笺无法来往，如有家笺到又会增加你更多忧伤。你的家有饥饿的姐妹呀，有贫病年老的爷娘。眼前你在遥远的异乡，异国土地已被战火烧僵，艰难岁月漫长——东京是你的故乡，它已失去了明媚风光。哪一天你才能回到东京，见到你那贫病年老的爷娘——今天呀，谁的大肚皮里装满了酒肉香，抱着艺妓欢乐歌唱?那是你们的太君，官长——过来吧，快投降，可别忘了带着你那根凄冷的枪，让我们携起手来并肩战斗打死那些法西斯豺狼，把侵略者赶下西太平洋埋藏，让寒冬有春鸟歌唱，让太平洋上歌声赞美那希特勒主义的灭亡。”随着时间推延，后来在一些地区陆续有日军携带武器投降我军，并参加我军反日联盟成为抗日战士的。

　姬忠奎

　　(作者系抗日战争的老战士、上海同济大学的离休干部)

责任编辑：石庆慧 最后更新：2022-07-02 09: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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