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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魂在那遗物中——一个真实的故事
2015-08-22 11:12:32  来源:余安仁  点击:  复制链接

  (本文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

  我的父亲余佩弦(原名余卓成)曾任国军五十八军战术教官、团长和少将高参。抗日战争时期,长沙的三次会战他都参加了。抗战胜利后他解甲归田回到故乡平江县城,想以实业救国,建起了平江县历史上第一个机械生产线——“利康机械米厂”。并想以此为龙头在家乡建一个现代化农场。因历史原因他不得不放弃这些理想,一九五零年移居香港。一九九五年在香港去世。

  一九五零年父亲去港后,我们全家就离开了平江县城。母亲带着我和年幼的妹妹住到了平江乡下的破旧老屋中。一天远处来了一群人,远房的一个婶婶惊慌地跑过来对我妈妈悄声地说:“抄家的来啦!”说完就以极快的步子匆匆离去。当时我还年幼,不知抄家是怎么回事,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前来的人群。母亲故作镇定自言自语地说:“抄吧!什么都拿去吧!只要能保老少平安。”但当人群快接近老屋的时候,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呀”的一声,睁大眼睛,慌慌张张地转进内房,打开箱子。从衣服底下拿出一个小瓶子交到我手中,“快!快!把它扔到后面的塘里去!”我便迅速从后门溜出屋,将瓶子扔向了池塘中央。结果我们家中,除了生活必用品外,什么都没有了。老少总算平安。当时我那年幼的心,感觉到农村贫困的生活比曾经在城市的富裕生活还幸福,因为不必上学,可以和邻居的小伙伴一起爬树掏鸟窝,在小水沟里抓鱼,到池塘里游泳。

  母亲总是叹气,多次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严肃地叮嘱着:“记住呵!那瓶子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永远不能讲,那是要命的事。”我隐约地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暗自下决心,不告诉任何人。可是那神秘的瓶子却点燃了我那童年的好奇心。常常问自己,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当时我已十二岁,游泳的水平一天比一天进步,终于能和小伙伴潜到水下摸鱼了,于是我决心要潜到池塘中央深处将那瓶子摸出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尤其是只有我一个人单独在池塘中游泳时,便在我丢下瓶子的区域不停地扎猛子。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双眼都被水刺得发胀,还是未找到。

  一天早晨我刚起床,便又来到塘边观望,看见塘中一处水面有小水泡一个接一个从下往上冒。听大孩子们讲过,那是有鱼的信号。我迅速脱掉衣裤,下到塘中,潜到那起水泡的塘底。下面有一堆草根,向中间一模,果真有几条鱼,可一条都未抓到,却在草根下面的深处摸到了比鱼更大的惊喜——那个瓶子。我将它紧紧地抓住游到塘边。环顾一下四周没人,便以极快的速度爬上塘岸,穿上衣裤,将瓶子藏进裤兜里,钻进和小朋友一起玩的小树林,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拧开,往手心一倒,吓了一跳,竟是一颗长长晶亮的步枪子弹。一颗可直接要人命,或间接要人命的子弹。我赶紧将子弹重新装进瓶子,拧上盖,环顾一下四周,只有一个挑柴的老人经过,等他走远了,我便立即蹲下把瓶子埋进树下泥土中。我警告自己,谁也不能告诉。一九五三年我祖父接我到长沙读书。直到一九六一年才有机会返回故乡,可那小树林已被开发成农田,那颗子弹也就从此埋藏在我心底。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国内改革开放,父亲终于能海归探亲了。父子离别近四十年,相见不相识,老泪纵横。当时祖父母都已去世,我陪父亲到平江祭拜祖坟后便回到了长沙城。深夜,邻居和家人都已入睡,我便把隐藏在心中深处的秘密——那颗子弹之事告诉了他。父亲说:“我临走时就嘱咐过你妈,一定要保存好这颗子弹,它是我终身难忘的纪念。唉!……”他停下讲话,眯着眼睛,在记忆中搜索着远去的踪迹。接着抬起头便讲起了那颗子弹的故事。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你祖父把我送到部队去当兵,先是在他下面的团队,觉得不妥,便把我转到国军第58军。我读过私塾又进过中学,还有祖传武术功底,算是能文能武的人,所以一进部队就是连长,后升任战术教官。抗战八年,我就打了八年的仗。长沙三次会战我都参加了,这条命是从死尸堆里爬出来的呀!……大概是民国三十一年吧!我正在长沙小吴门外训练新兵,突然接到军部命令,要我率新军前往长沙县影珠山增援,天黑时接到命令就立即出发,急行军达到青山铺时已是半夜,天上布满星星,道路两边都已布防,不断传来口令声。还记得来接兵的是与我有交情的李团长,他引我们从山西南边的小路向上走。月光下,他指着远处山上的一片树林,说那是战地指挥所。炮声隆隆,子弹声如同鞭炮。我曾参加过多次与日寇的战斗,并不慌张,沉着地指挥部队前进。往前没有路,只是一片荆棘密布的丛林,我们在黑暗的丛林中摸索着前行。作为军人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加速向枪炮声的方向前进,参加战斗。先锋排的排长也是个平江伢子,耳朵特灵,他对我说:“团长,我听到日本人讲话的声音了,就在那下面。”“哪里有日本人就往哪里打,前进!”我把手枪向日本人讲话的方向一挥,年青的士兵端着抢一个劲的向前冲。在一个小山窝里遇上了日本兵,他们正在往上爬。在月光下看到清清楚楚。我们居高临下,抢弹、手榴弹一齐猛放,打得他们满地滚,哇哇直叫。“冲呀!”我一声吼。士兵们射击着往下冲,接着就是拼刺刀。我没有长枪,便靠着一颗大树一枪一抢地点射,鬼子被突如其来的冲打溃败了,地上倒下了几十个日本兵。要乘胜追击,我马上对着前方一枪,高声吼着:“冲呀!”新兵们又一个劲地向前冲去。又打死了几十个撤退的日本兵。这时前方枪声更密集,听见日军军官高声吼叫,阻止他们的士兵后退。他们在一个大石头后面架起了机枪一个劲地向我们扫射,冲在前面的一个排几乎全部牺牲,我命令停止前进。就在这时,我们后面上山的方向也出现了日本兵,我只得带领部队撤退到山峰下的一个石崖旁,上面没有敌军,三面都是大石块,很好防守。我们被敌军包围了,但敌军也无法靠近我们。我正在考虑对策时,东北方向枪炮声越来越密集,听到山上中国士兵的一片喊“杀”声。突围的机会来了。“冲呀!”我对天一枪,便命令战士们朝喊杀的方向冲去。我们占领了一个小山头,大山顶上我方的主力部队正在反击,日军往下退,我们正好占据了他们后退方向的一个小山头,与主力部队共同夹击,日军死伤惨重。主力军已冲下与日军展开肉搏,两军交织在一起,我们无法射击也就立即端起长枪冲下去与敌人拼刺刀。日本兵的刺刀刺进了我方一个战士的胸膛,他还未抽出刺刀,我方士兵的刺刀便捅进了他的肚子。什么叫拼命?这就是拼命啊!当一个日本兵向我刺来,我闪身便是一枪,只有扳机响,没有枪声。枪中没子弹啦!正在这危急时刻,我身后的一个战士向前一刺刀便捅进了那个日本兵的胸膛。他抽出刺刀把枪向我一递“枪”。哪有士兵将自己的枪递给长官的?我怒目一瞟,他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我,他胸口的血一个劲地向外涌。我赶紧将他的枪接过,枪刚到我的手中,他便倒地牺牲了。勇敢的战士英勇杀敌,临死之前还不忘保护自己的战友,还不忘自己的枪。我决心要和他一样去战死。便端起那配有刺刀的长枪,冲上去接连刺杀了几个日本兵。我们的士兵越战越勇,喊杀声一片,日军溃败,死伤惨重。这次战役日本兵死伤了数百。我本应带领新兵先到战地指挥部,却插到了敌军中间,进行了开花式的突击。打乱了日军的进攻计划,为我山头主力部队创建了极好的反攻机会。影珠山战役结束后鲁道源军长亲自为我嘉奖。我由副团晋升为正团级。高兴之余,我不由得想起那递枪给我的战士。当时我手枪没子弹了,不是他跨步上前救我,我早已成了山野之鬼。他牺牲前那么沉着地将枪递给我,那瞪着的双眼,满含着对敌人的仇恨,对战友们的祈盼。想到这些我便从这杆枪中取出一颗子弹作为永存的纪念。抗战胜利后,我带着这颗子弹回到了平江老家。在海外几十年我常常想到这次战役,这个战士,这颗子弹呢。唉!……。说到这父亲深深地叹了口气,两掌不停地搓擦着,好像在抚摸着那颗子弹。接着抬头望向天穹的远方,好似又看到了过去的战场。看到了那牺牲前的战士,那些年轻而勇敢的兄弟们……。

  好一会,父亲才转过脸来说,“我和你祖父八年全面抗战一直在前线作战,死里活里过来啊!你祖父更是打了一辈子的仗。从湖南辛亥起义开始一直打到民国建立,不久又参加抗日。尤其是他当九十六师师长时,远征到缅甸作战,真是苦战呀!还好!还好!他最后还能返乡养老寿终。”“不!祖父还是为抗日而牺牲的!”“那你怎么这样说呢?你祖父不是六二年在长沙病故,死在医院吗?”“是的。他是死在医院,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他身旁,他被诊断为白血病住院,但他背部痛得厉害,并有肿块,透视发现脊柱的骨头中有一小金属片,祖父告诉我说……”未让我继续往下说,父亲便叫了起来:“啊!那是的!他在缅甸作战时,师部指挥所设在一颗大树下,突然感到危险,便决定搬迁,搬迁刚结束,日军飞机就来了,扔下一串炸弹,他的一个卫兵被当场炸死,你祖父离得远一点,一个很小的弹片飞进了他脊柱中,还好!没有伤到中枢神经,身体的其他部位未受伤,局部也不太疼痛,战事紧急便没有理会。回到国内后,他自我感觉良好,也就不了了之。后来还常开玩笑说:“我命大,日本人的炸弹都炸不死我,弹片钻到身体里都冒事。”谁知二十多年后,人老了,抵抗力差就出事了。唉!也好!一个职业军人能为卫国之战而死,是最好的归宿……。你祖父回湖南还带回一把军用斧头,是远征军过野人山用过的。那也是八年全面抗战的纪念物啊!还在吗?”“还在!”我急速起身到厨房,从地上捡起一把破旧的小斧头,父亲接过去锁着眉头看了看,摇摇头说:“不是的,那斧头比这长、大。”“是它啊!劈了几十年的柴,磨了又磨就变短了,比我小时候记忆中的最少短了两三寸。记得五三年我拿这斧头到外面玩丢了,祖父很生气,还骂了我。说这是他抗战八年的纪念物。还好!我在邻居的小朋友家将它找回来了。我还问过祖父,打仗怎么用斧头?他告诉我说,他在九十六师当师长时,率部队出国到缅甸与日军作战。这是过野人山原始森林时砍树,修路用过的斧头。他还告诉我说:过野人山好苦,没有粮食,吃野菜树根饿死很多人,蚊虫、毒蛇咬、山蚂蝗吸血,病死的人一堆堆。还要与日军作战,加上战死的人。九十六师出国时一万多人,回国后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了。那八千多人都死在他国异乡,都是为抗战而牺牲的啊!”父亲听到这低下了头,感伤的说:“是的,过野人山没有粮食、没有药物,在原始森林中前面的士兵用斧头开路,后面的部队跟着前进。两边躺着的是砍下的树木和死去的战士,早死去的尸体已开始腐烂,还有一口气的躺在地上也无法抢救。因没有粮食、没有药物,只有等死。有一个战士身挎步枪,右手举着斧头斜躺在倒下的树干旁直叫:‘师长、师长,’你祖父走过去蹲下,赶走他脸上叮着的苍蝇,看到了被子弹划破的伤口正向外渗着浓和血。那士兵有气无力地喊着:‘师长,师长!我不是病死的,我是在抗日前线战死的!’话音刚落,斧头就从手中滑落,头一偏便离开了人世。你祖父摸了摸他的头,将斧头拾起带回了重庆。抗战胜利后又将它带回了湖南。这斧头与那颗子弹一样,都是我与你祖父两代人抗战的纪念物啊!”

  这次谈话后,父亲在长沙小住两周后便返回了香港,一九九五年在香港去世。我按父亲的遗嘱将他的骨灰葬在长沙县影珠山——抗日时期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青山埋忠骨,与牺牲在这山头的战友和兄弟们躺在一起。

  祖父与父亲都已乘鹤西归,我也是将近八十岁的老人了。我的祖辈们留下的这把斧头和那颗子弹一直珍藏在我的心底。但那已不再是什么物件,那是中华之魂。有了这样的斧头,中华民族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披荆斩棘勇往直前!有了这样的子弹,谁敢来侵犯,中华儿女必将射穿他的胸膛。

  (本文写于2015年4月5日清明节)

  作者介绍:余安仁,当代太乙游龙门传承人,于2013年出版著作《太乙游龙拳》,其祖父为抗战将领余韶,父为抗战将领余佩弦。

责任编辑:梅曼雪 最后更新:2015-08-22 11: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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