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刘水清：当年我们是拿命拼出来的
2016-09-24 16:03:20 来源：湘北抗战老兵之友 文/图 李艳萍 点击： 复制链接
笔者手记：走了一里多烂路，我们来到了刘水清家，刘老站在他家地坪的一角偏房前，看到我们的到来，他呆呆地站着，远远的叫了他一声，他不声不响地很快闪进了屋子，跟进屋看到老人窝缩在墙角的椅子里正瑟瑟发抖，看到我们进来老人用可伶巴巴的眼神看着我们，样子很可伶也很猥琐，这是历史给一位抗战老兵终生摧残留下的后遗症！通过多次对他的沟通，他才慢慢地放下警惕，向我们倾诉了他埋藏在心底半个世纪的伤痛和委屈！
抗战老兵刘水清
抽丁入伍
刘水清现名刘海宽，1920年9月21日出生在今汨罗三江镇凤型村，现无子无女，终生未婚，小时我家四兄弟我排第二，1938年9月我年满十七岁被抽丁入伍，被带兵的长官带着从老家步行到长沙岳麓山集合，整训后编入国民革命军第四军九十师师部特务连，负责后勤，管理子弹和伙食。当时的军长是欧震（后来是张德能）师长不记得叫什么，只晓得有个姓陈的（师长陈荣机），特务连连长我记得，叫李元甫是汨罗长乐街人。
第一次上战场就遇上日军的毒气弹
1938年9月28日，我随部队开拔到九江万家岭金山一带与日军作战，由竹坊桂、大屋贾一带附近阻击日军青木的先头部队。海拔344.4米的大金山是万家岭的制高点，在对大金山的进攻中，日军青木第136旅团不仅扔下了成千上万颗重磅炸弹，还发射了无数的毒气弹。其中有两颗炸弹就落在金山寺，一颗落在寺前约30米处，炸出了一个3米宽、1米深的大坑。另一颗从寺中的天井中落下，所幸这颗炸弹没有爆炸。随着各路中国军队迅速靠拢过来，包围圈越收越紧，此时松浦只求赶快突出重围，谁知106师团在群山之中，转悠两天，心急如焚，竟然就是找不到准确的出逃方向。由于当地山区蕴藏铁矿资源，致使指南针竟排不上用场。日军为了突围逃命，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在战斗中施放了毒气，万家岭战役所在的磨溪乡，现在仍有受害者健在。从9月24日从九江县小阳铺出发，松浦106师团每人只带了6天口粮，当战斗到第12天的时候，他们已经是举步维艰了，松浦只得向冈村宁次请求空军支援，但每当飞机空投时，中国军队都要摆下迷魂阵，松浦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空投的物资大部分落入了中国军队阵中。经过连日的苦战，松浦106师团小队长以上军官损失惨重，远在南京指挥攻占武汉作战的华中日军司令官烟俊六也急红了眼，他便从其他部队抽调小队长以上军官200余人，在10月9日上午分乘6架飞机，准备空投补充给松浦106师团，被我第四军90师官兵用机枪扫射，不到一个小时，从6架飞机上空降的200余名鬼子军官被全部毙命。在万家岭战役大金山争夺战中，日军连续30多次自杀式冲锋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日军在阵地前遗尸2000多具，第145联队第三大队大队长町田少佐也战死在大金山阵前。
参加湘北会战
1939年9月上旬，日本为达到对国民政府诱降和军事打击，集中10万兵力从赣北、鄂南、湘北三个方向向长沙发起了进攻。第九战区代司令长官薛岳为保卫长沙，采取以湘北为防御重点，“后退决战”、“争取外翼”的作战方针，调动30多个师和3个挺进纵队，共约24万多人参加此次战役。岳阳沦陷后，我们第四军军部驻扎在关王桥沙湾李。 第59师在黄伏太于中布防，师长张德能，后由102师接防，师长柏辉章，他们还在荒坪一带的丘陵高处和坡地构筑了工事，有机枪工事、迫击炮工事……居高临下，阻击从沙河穆家渡方向经过于中、黄伏太向长沙方向进攻的日军。当地政府向老百姓发布了犁田灌水，破坏道路的告示。还向黄伏太周围村民摊派劳力，在西从洪家堰，东至五斗塘开挖了宽10米，深10米，长500米的水渠，并在主要道路两边挖了坑，以此阻止日军机械化部队前行速度。
当时第四军师部驻扎的地方夜间有士兵站岗，还有梆筒响。平时我们的生活很差，一日两餐，吃的是糙米，只有一个菜，饭是用萝筐盛的，都集中在地坪统一开餐，遇上节假日和“打牙祭”才有猪肉吃和酒喝，有时也发晌。1939年9月的一天，天气阴沉，突然从黄伏太北边传来炮弹的爆炸声。翅膀上印有太阳旗的日本飞机也在村庄上空低飞盘旋，不时还撒下传单，上面画有一个气势凶凶的日兵拿着明明晃晃的东洋刀，向一个正在摇篮酣睡的中国婴儿砍去，旁边还写有文字。日军的突然到来，让我们手忙脚乱，有人大喊：“乡亲们，快跑啊，日军打过了杨林沙河。”当时我四军在沙河沿线构筑了坚固工事，日军久攻不下，于是沿河西下，偷袭防守薄弱的小乔岭才过河。日军过新墙河后朝长沙进攻，因金咀、黄伏太是旧时营道，是岳阳到长沙的必经之路，于是日军长驱直入师部。当时通讯不畅通，情况又突然，师长还是勤务兵背着才跑出来。
几次湘北会战之后，1944年6月27日，第四军参加长衡会战，因军长张德能放弃长沙向郴州撤退。（因此，军长张德能被押解重庆枪毙；第59师师长林贤察、第102师师长柏辉章；第90师师长陈侃因被撤职。后由沈久成任军长，谢铮任第59师师长；薛仲述任第90师师长；梁勃任第102师师长。）我随部队到达浏阳，株洲，湘潭，醴陵，茶陵，郴州，嘉禾，宜章，一直到日本投降！
后记：抗战胜利后，刘水清跟随第四军于1949年1月，在江苏镇江大港一线担任长江防线的防守任务。同年4月下旬，人民解放军发起渡江战役，战至29日，该军第59、第90师被全歼，刘水清被俘，之后刘水清加入了共产党部队，1958年8月23日人民解放军福建前线部队开始炮打金门、马祖。刘水清在此次战役中负伤被国军俘虏后抓到台湾开荒，在开荒的岁月中过着非人的日子，几次逃跑都被抓回去往死里打一顿，后来知道回国无望就安于现状了，在六，七十年代纵使两岸处在敌对状态，仍阻挡不了刘水清浓浓的思乡之情，他每天给大陆家里亲人写寄不出去的信，等了十几年直到1988年总算等来了故乡寄来的信，与家里人取得联系后，为了筹集回家的盘缠，在台湾捡废品到2001年，十几年的积蓄加上变卖家当的钱，好不容易凑齐了大约十来万元，（后来这钱被家里的亲戚骗光了，现在住邻居家）才请假回大陆探亲，逾期逗留至今，由于一直未婚，在大陆生活的刘水清，孤苦无依，无生活来源，无身份，只能和邻居生活在一起，现在的身份证用的是他死去哥哥的名字：刘海宽。四十年的岁月沧桑让老人近乡情怯。以致把我们当作政府的人来抓他。3013年最后一次去看他时，他已病得一塌糊涂，浑身脏兮兮的。2014年的一天，我们准备了一辆轮椅送他，被告知老人于2014年的春节期间已归队了，一代英雄就这样走完了他光荣又悲哀的一生，这是他的不幸还是我们民族的不幸！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刘水清老人终于落叶归根，魂归故里了，直到现在我还忘不掉刘老那可怜巴巴的眼神！
（注：本文由湘北关爱抗战老兵之友志愿者李艳萍授权抗日战争纪念网独家刊登，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责任编辑：唐旭 最后更新：2016-09-24 16: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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