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 - 《抗日战争研究》2020第四期
P. 2

抗日战争研究                   2020 年第 4 期









                         心中要有读者:经历与体会






                                                       茅海建







          年龄大了,方知“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之理。 (《孟子·离娄上》)
          我是一个念书少的人。 小学念到五年级便“文革”了,中间空了“文革”的十年,然后上大学了。
    大学只念了三年(“工农兵学员”),硕士研究生只念了两年( 入学时学位条例尚未颁布)。 加起来
    在学校里只念了十年书。 我经常自嘲,我是从高尔基《我的大学》那种生活中成长起来的。
          正因为如此,《抗日战争研究》编辑部让我来说“ 如何才能写好论文”,只好苦笑。 这是经受过
    严格训练的东、西洋博士才可以说的话。 虽说我这几十年也写了那几百万字,可好好坏坏,是要让
    读者来评判的。 我不敢去教别人,就说说自己的两段人生经历与两次读书体会。
          我很早就当兵了,虽说只是小学五年级程度,在军队里仍被认为是有文化水平的。 “文革”时的军
    队要出墙报,有“理论小组”,要写各类文件和政治报告。 我也时常被指派此活。 有两类文字我写得比
    较好,掌握了要领(当然有前辈老手私相传授):一是各类报告,领导一般只看第一页,如果第一页写好
    了,领导能看第二页,甚至能全看完,也就成功了。 这要求我写一般的报告只能有一页纸,重要的报告
    可以有多页,但第一页要将主要内容说清楚。 二是替领导写讲话稿,要用领导的口气来写。 当时军队
    的领导大多是农民出身,文化程度比较低,上台要念我起草的报告,而且比较喜欢作“大报告”(即长报
    告之意,起码要讲一刻钟)。 这要求我只能写大白话,把“道理” 说清楚。 写作的时候,心中要有领
    导———前一类作品,领导是读者,后一类作品,领导才是真正的“作者”。 大约见我擅于此道,经常派我
    来做这些事。 我后来看到沈从文的经历,自我感觉有几分像。 当然,我最初的基础和军中的读书条
    件,要比沈从文差,且此类活计也只是兼差而不是专任;至于我的文字水平,要比沈从文差太多。
          我硕士研究生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是编辑,编《中国大百科全书·军事卷》。 从自己写稿子到编别
    人写的稿子,工作经验是完全不一样的。 编辑就是读者,一要理解作者的意思,二要让更多的读者明
    白。 到了编辑阶段,任何文章和著作都是被拆成字、词、句、段的,中间的连接点就是标点符号。 这是基
    础性的工作。 而《百科全书》的标准就是简要明确,与当时最时尚的文风和文体———“意识流”“朦胧诗”
    恰好相反。 我做了一段时间后,再来检视自己写的文字,发现了许多错字、病句,尤其是标点符号的使用
    很不准确(我没有经过中学的训练)。 学术论文自有其文风要求,另有一整套文体规范。 这些都要遵行。
    高士华兄来信说“很多文章文字差、逻辑混乱”时,我有点小同情,也有点小自傲。 这活我也干过。
          这两段人生经历,让我深刻体会到,任何一件作品都是给别人看的,写作的时候,心中要有读

    者。 不同的作品是给不同的读者看的,要用不同的笔,要有不同的文风。 工作报告的特点是简短,
    领导没时间;给领导写讲话稿要注意语气,不能给“ 大老粗” 写“ 文绉绉” 的句子。 这两类作品是不
    发表的,稍有点差错,关系也不大。 公开发表的论文、著作和各类文字虽说是给不同读者看的,写法
    也不一样,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都要经过第一读者———编辑之手。 编辑的水平有高有低,好编辑也
      4
   1   2   3   4   5   6   7